返回相面(2 / 2)长歌谢昭宁(重生)首页

车轮倾轧着石板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霍长歌端坐车内便心道,往后至少有一载,怕是皆需在此住下了。

大晋不兴女子早嫁,及笄定了亲,十六出嫁乃是寻常,只是过得十七、八还未议亲,那便又算晚了。

霍长歌前世守过三月孝便已满十九岁,连凤举体恤她年纪已大,便下旨让她即刻出了嫁。

她那时满心满眼想复仇,为她爹披麻戴孝反倒不那么重要了。

只是霍长歌婚后起初仍拿守孝三年说了事儿,并未与谢昭宁同过床,可莫说三年,直至她死,也没让谢昭宁碰过她。

霍长歌思绪一飘,便跑得远了,待她回过神来,已在皇后永平宫的偏殿里坐着了。

皇后拉着她手温声问话,和声细语地问她平素喜好,身前一众宫女太监分了两列垂手立着,苏梅也不晓得自个儿该站哪儿,便如往常般,仍杵在霍长歌身侧静静守着。

“但凭娘娘吩咐,”霍长歌抿着梨涡仰头,模样乖巧,“长歌吃穿不挑,北疆偏僻贫瘠,爹原也不允长歌挑食拣衣。”

“好孩子,”皇后又端庄地笑,疼惜地摸摸她脑后小髻道,“宫中倒不必如此,吃穿用度自然不会短缺,你若是想吃甚么要甚么,朝太监宫女说一声便是。”

霍长歌闻言起身又行礼称谢。

“你既到了我这儿,便只管安安心心住下。我瞧你只带了一个丫头进宫来,除却平日负责洒扫的宫女,我又挑了自个儿身边两个能干的与你贴身伺候,早起陛下也赐了两个小太监,你瞧瞧。”皇后招了招手,唤霍长歌起来,又牵着她手带她去认身前那些人,也不端架子,亲昵得与她“你”来“我”往。

霍长歌只笑着任她摆布,被牵着在殿里走动。

“大眼睛的宫女叫南烟,高个子的宫女是银屏,圆脸的太监唤张英,下巴有颗痦子的太监是王喜。”皇后素手一点,点了那群人中排在最前的四个,又连唤了四人名讳,捡着脸上形貌特征三两句便让霍长歌认清楚了人,她笑着一垂眸,手心拍了拍霍长歌手背,“可记住了?”

霍长歌点头抿唇笑:“娘娘,记住了。”

“那便好,南烟原是我贴身大宫女,最懂规矩,你啊,遇上不明的事儿,与她商量一二,这宫中规矩多,莫让自个儿太放纵,惹了麻烦上身。”皇后又攒了她手,语重心长叮嘱她,立在大殿正中,一抬首,微微敛了笑,倏然端了母仪天下的气势来。

霍长歌便又与她行了礼,认真应答道:“长歌晓得,谢娘娘提点。”

皇后满意一点头,突然便对着殿内众人正色道,“你们,都来见过咱们北疆的小郡主,从今往后,你们可得好生伺候着小郡主,不得有分毫怠慢。”

那两男两女闻声领着身后众人躬身向霍长歌行了个大礼,齐声道:“见过庆阳郡主。”

霍长歌只立着笑,眼里适时透出股子感激来,梨涡深陷,娇俏可人却不多话。

“行了,起来吧。”皇后觑着霍长歌的双眸,复又温婉地笑着叫了起,握着她的手,似诚心又似玩笑得对她说,“我可得嘱咐他们仔细着些,谁让咱们燕王呀,就这么一个心肝儿呢?”

霍长歌闻言越发笑出一副感动来,拱手便要拜:“长歌谢娘娘恩典。”

“谢甚么,应该的。”皇后抬手阻了她,疼惜得轻捏了捏她脸颊,这才转身摆驾出了殿。

霍长歌目送她出门,眸中便蕴出些迷惑来,这位行事滴水不漏的继后倒是有意思,只前世她来京时,继后叶氏满门已让连凤举屠过了,继后并着两位嫡子以谋权篡位之名被赐了白绫,死在自个儿寝宫中。

只如今单单这般瞧着,继后却不似个脑子拎不清楚的,却不知三四年光景后,怎就存了那样“出阁”的心思。

霍长歌忆过旧事,便挥手让人全散了,只留了苏梅,正要往暖阁里去,南烟端了碗粥来,与她恭敬行了礼:“皇后娘娘说郡主年纪小,当喜甜,如今还在长身子,特让小厨房备下了这桂花赤豆乳糖粥给郡主垫垫饥,让郡主趁热用了。”

那奶白的粥上一侧撒了灿金的干桂花,一侧盖着熬得酥软的赤豆,瞧着虽不起眼,闻着却诱人。

霍长歌先道了声:“谢娘娘恩典。”,才让苏梅将粥接了,待南烟一走,霍长歌取了托盘上的瓷勺就搅了那粥想尝尝。

苏梅连忙要挡,急道:“小姐——”

她一出声,略有些紧张得左右一环顾,见四周无人,才又压低了嗓音对霍长歌道:“还是让我先试过再说,啊?”

“无事的。”霍长歌倒是胆大,捻着白瓷小勺舀了半勺,笑着觑了眼苏梅,“你没听见方才皇后说甚么?”

——燕王可就这一个独生女。

苏梅一怔,恍然了悟,那话原是在安霍长歌的心。

霍长歌将那裹着浓郁桂花香气的粥小口吹凉,凑在唇前尝了尝,品着那甜味儿笑了笑:前世也等到霍玄人都五十了,才不世出了个谢昭宁,搭着还欠些火候的连璋,勉强能就着霍玄的手,将半残的北狄吃下了。

如今光阴一倒流,正是武将青黄不接的时候,那些个旧部老的老、死的死、伤的伤,囫囵的可没几个,小将又未养成,朝中可无人能替了霍玄镇北疆,她若是不明不白死在这儿,谁能担得起?

她虽是北疆送来京城的质,却也是背靠着北疆——无人敢动的质。

除非想杀她的是晋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