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进拘留所,都大伟冻得一夜没睡,双眼无神,眼袋深深,脸色发白。
拘留所可不比网吧,网吧至少有网络,可以聊天打游戏,拘留所什么娱乐也没有。被拘留人在拘留所内不允许带手机,进去的时候,都大伟的手机就被收缴了,要等放出去的时候才可以拿回来。
早餐后,他估摸着堂哥已经上班了,才向拘留所的警员申请,使用所内专用电话,给堂哥都大智打了电话。
规定十分钟通话,他除了第一分钟是在添油加醋陈述自己的悲惨生活,后面九分钟,都在被堂哥都大智痛骂。
都大智将他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说他本科生不努力趁着年轻去考公务员,不努力找个官二代女孩做老婆往上爬,连富二代白富美也不知道去哄骗一个,却自甘堕落找这么一个普通女孩结婚,现在这种情况纯属活该!骂他被美色迷了眼,骂他短视,告诫他女人的漂亮脸蛋不能当饭吃。
都大伟很想说:以我的家庭条件和个人条件,又没钱又不帅还有乙肝,学历一般、工作一般,官二代、白富美谁会看我一眼?暖男的形象对她们来说没用,她们身边的舔狗又不止我一个,难道她们不会择优录取吗?!
他很想说,自己上大学到现在,已经试过七年了。在官二代和白富美面前碰壁无数,他才清楚意识到,自己最多只能找到什么样的结婚对象。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沐与婷这样一个乖巧单纯的独生女,对方还有一个更好骗的妈,重点是对方家里经济状况也还行。
他已经27岁多,过了年就28岁了,对于一事无成、没房没车没钱的矮穷矬来说,沐与婷已经是他目前最好的选择,是他跳起来、费尽心机摸到的天花板。
俗话说“贫不择妻”,目前他已经在自己能力范围内,最大限度地“择妻”了。再想换老婆,那也得等他中年发达以后,那时候他有钱有地位,才有“择妻”的自由。
但是这些想法他都不能说,怕堂哥斥责他不努力、没志气,以后更不会帮他。他只能忍住,唯唯诺诺等着堂哥骂完,等着堂哥救他出去。
堂哥一顿发泄臭骂后,也给了他一颗定心丸,告诉他等消息。说自己现在就给沐与婷打电话,很快就把他捞出来。
他兴奋地来回踱步,对重获自由充满期待,就像超级玛丽游戏里的乌龟,好像要长翅膀飞起来。
一个小时后,堂哥开着车直接跑来拘留所,在他欣喜若狂的眼神里,再次臭骂他一顿,还逼着他写协议。
写和解的协议。对于他来说,是“割地赔款”的协议。
他说:“我不想写。赔钱和道歉都可以,我不想解除婚事。”一旦解除婚事,他还怎么搞对方家里的房产和钱财,怎么折腾沐与婷把失去的面子找补回来?长达一年的努力就白费了!
都大智不知道都大伟的想法,气得用皮鞋狠狠踹了他一脚:“执迷不悟!沐与婷她是个狐狸精吗?到这会儿你还放不下她?写不好协议,你就继续待在拘留所里吧,我不会管你了!丢人现眼的东西!”
都大伟低着头,沉默着。他觉得“世人皆醉我独醒”。
亲人都催他找个有钱或有权的老婆,事业钱财全都有;狐朋狗友都劝他搞大女孩的肚子,省掉彩礼直接逼婚;同事们虚情假意捧着他,背地里嘲笑他是关系户还给他小鞋穿。
哪一点他不知道?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于登天。
他实在不甘心:谁不想做个好人,但我只能做一个自私的人。因为我太穷了,只是想要过更好的生活。我没错!错的是我的父母,他们这么穷,为什么还要生我养我,让我活得这么痛苦?错的是这个世界,为什么读书不能改变命运,有钱的人还是那么有钱,而我一家永远挣扎在贫困线上,永远这么穷!
都大智打断了都大伟怨天尤人的思绪。
“下午下班之前,你要是写好了协议,用拘留所的电话告诉我,我下班来拿。如果不写,以后你就不要再找我帮忙了。”都大智也非常失望,堂弟都大伟是家族三代里,唯一一个大学生,是他们老都家的希望。没想到,优秀的堂弟竟然因为儿女情长,变成糊墙的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