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颂在电话这边呵了一声:“我的需求得到缓解,为什么会得不偿失。”
“这不一样。”黎初语气急促了些:“我不想你又被关进警局。”
提起警局,秦颂罕见地走了神,那天黎初毫不犹豫地签字将她“领”走,就好像家属带走自己的亲人,如果她真的对别人下了重手,黎初也要这样毫不犹豫地签下名字吗?
她就不怕要承担什么责任,或者是风险?
“……你今天陪我吃了饭,明天记得过来,我帮你打后颈,然后……我也可以给你说说我的事,如果你有兴趣的话。”
秦颂没兴趣,她对别人的事情一点都不在意,只不过那天在花店门口听见黎初提到孤儿院,一瞬间腾起同病相怜的心思,但很快就被冲淡,现在已经泛不起任何水花。
同病不能相怜,有的人只是身体生病,她不一样,她是块被挖空的木头,外表看似完完整整,内里早就腐朽烂掉。
挂了电话,秦颂坐在地上没动,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思绪,她在思绪黎初这个人。
她推开,她又靠近,像不知道别人为什么要推开,稳稳扎在那,怎么费劲都推不动。
她们的亲密看似亲密,实则浮荡无根,甚至连旖旎都建立在共利上。
秦颂不懂自我牺牲式的做法能带来什么,她认为的相处模式就是要交易,且以自我为中心。
进入后半夜,雨再次下大,伴随着轰鸣的雷声,秦颂洗完澡走出浴室,准备把灯摁灭,想了想又蹲下,拉开最里层的柜子翻出一瓶药。
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药了,对她来说失去睡眠可以清醒地存活,不会迷失方向。
冰箱里没有水,她干脆以酒代水咽下药片,苦涩的味道被舌钉留住,然后一路带到梦里。
药的作用很有效,秦颂睡到下午两点,错过了四五通工作电话,即使开着铃声也没被吵醒。
她把手肘撑在床上一个个处理,只是些简单的报价明细,公司知道她出差加班了一个多月,还是休到一半就出去的,所以不到必要不会安排太复杂的任务。
快收尾的时候,黎初的消息冷不丁就从众多表格栏上方弹出来,没留多久又缩上去。
秦颂彻底弄完才打开微信,对方发来一张照片,她没放大,因为下一秒黎初就解释了这张照片的含义:“我买了好多新的钉子噢!”
她没有回,仰头望向天花板,锁骨因为拉扯变得深沉钝痛,很快,她又把头垂下来,发丝带动得有些毛躁。
突然就想这么下楼,以最不堪的姿态出现。
于是秦颂披散着乱糟糟的头发进了公寓电梯,还穿过了人行道,最后停在kiss.me门口。
黎初在里面给客人纹后腰,背对门,墨色的发丝软趴趴垂着。
看见有人,秦颂悬在门上的手顿住,拿出烟盒站到了风铃下。
她一向这样,断绝任何与人接触的机会,除了需求,除了没法戒断的需求。
黎初知道她会来,借着换针头的机会返身用余光瞥门外,秦颂难得看起来很凌乱,正用指尖调整舌钉,手腕突出的骨头都显得精致。
“谁啊?”客人顺着望过去,神色变得古怪:“打扮得……”
话音未落,秦颂恰好转身,她皮肤呈现不正常的白,今天的凌乱和肤色搭配,有种破碎和撕裂的美,只是气质不甜软,反而十分锐利。
跳脱审美疲劳的好看会让人不自觉想靠近,可惜人们光顾着看皮囊,却忘记了灵魂的本质。
“你客人?这大花臂绝美。”
黎初心不在焉地蘸颜料:“是好看。”
“有没有微信或者电话?推一下?”
描边的手徒然颤悠,对方立刻龇牙咧嘴:“嘶!什么地方这么疼!”
“皮薄,您忍忍。”黎初转一下针头,温和地安慰:“纹身哪有不疼的。”
他结束后,秦颂抽完烟准备进门,按惯例避让开,谁知男人堵在门口不肯走。
“这位小姐姐,加个好友呗!”
秦颂的眼尾透进丝缕侧面打下来的太阳光,却一点也不明亮,黑得瞧不见底。
如果不是站在这,锁骨的骨窝还在微微耸动,都要怀疑她到底是不是活人。
“您快让开,我还要做生意呢,这位小姐是下一位客人。”黎初在背后催促。
兴许是秦颂的眼神太毛骨悚然,她似乎一向在这种对峙里占上风,那人没多纠缠,只是深深看她们一眼,走了。
等人走后,秦颂才意味深长地开口:“看来你不挑客人。”
黎初喉咙发紧:“才刚开业,不能拒绝。”
秦颂轻嗤:“不能还是不敢。”
有时候,秦颂挺杀人诛心的,她的一针见血和刻薄凸显出来时,搭配厌无生气的眼神就像把人扒/光丢进密集的人群里,羞辱感叠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