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魔族要到人族里抓罕见的至纯炉鼎,抓回去一番利用,剑魂山的兰衡便是这罕见的至阳炉鼎。剑魂山实力强悍本不惧,奈何魔族利用歪门邪道令剑魂山发生内讧,迅速陷入战火。
剑魂山倾覆之时,尚显年少的关门弟子白羽孤剑护着兰衡一路逃亡,无宗门愿意收留两个少年,他们很快被随之追来的疯狂魔族围剿。
混乱之中,白羽孤军不敌,弄丢了兰衡。
也正是这一天,白羽受失去兰衡的刺激影响,提前迈入元婴期,引发天雷降劫,惊得魔族撤退,但他灵脉受不住天雷,奄奄一息栽在污泥中。
邹翎就是在那时捡到了他。
弱小如他,筑基期都不稳,为何会出现在战场,无非是撑不住,想和魔族同归于尽。但随后追过来的逍遥宗外门弟子把他拉住,涕泗横流地哭道逍遥宗只剩他一个内门弟子,切莫丢下宗门。
邹翎思来想去,只好转身回宗,顺带着捎上了白羽。
这一捡,就是三百年。
回忆到此处的记忆被洞府外的灵力波动打断,邹翎无奈地侧首望去:“阿嚯,我知道了,你不必……”
话语在看到白羽那张英俊的脸时戛然而止,邹翎哑然望着那熟悉又陌生的面容,眼睛都瞪圆了些,他和白羽已有大半月不见了。
白羽淡漠地走上前来,面无表情地坐在邹翎身旁的位置上,开口即如剑出鞘:“下个月,万仙大会能否如期举行?”
邹翎回过神来,笑着点点头:“万仙大会的诸项事宜都已委派好了,门中弟子能人辈出,放心吧,都安排妥当了,莫说下个月举行,明天便举行都没问题。”
白羽抬眼看过来,浓密睫毛一掀,寒星流火似的眼神看得人发怵。
邹翎不知触了他什么霉头,笑意讪讪消散了。他心中嘀咕,这家伙真是一如既往的冷,白长了那么一张好看的脸,板着个冰块脸时真冷似寒冬,让人瞧了只想跑去裹被子。
也不知道他在兰衡面前是否也这样冷,料想不会,毕竟兰衡才是他这么多年来割舍不去的心头血。如今兰衡终于找回来了,他该多笑笑的,当然,也可能是这些年来重负太多,把这杀神压得都不会笑了。
洞府内沉默,邹翎认真地东想西想,忽然想到个好笑的事,他印象中的白羽一直高冷如此,似乎只在他床上乱过神色。
正发着呆,他冷脸的道侣冷冷地开了口:“初九了,你身体如何?”
邹翎又回过神来,屈指敲了敲脑袋:“这么快就初九了?”
初九是他百年前手刃大师兄的日子,未曾想大师兄不仅和魔族勾结,还引魔气入体,死前将魔气渡到他灵脉中,魔气每月必定复发作祟,折磨得人心智俱丧。
“嗯。”白羽哑声,“我帮你疗伤。”
邹翎干巴巴地咳了又咳,歉意地笑了笑:“不必了……我找到除了双修以外的疗伤法子了,丹炉中正炼着灵丹,这几日试过了,能有效遏制我灵脉中的魔气。”
白羽便不说话了,气压更低,邹翎斟了杯酒递到他面前,笑道:“归许,一直以来,都劳烦你了。”
白羽没接过酒,冷声道:“不必。”
邹翎自己便收回酒自饮,追忆着往事,借着酒意敞开心扉:“归许,从前我一直怕你对逍遥宗心存芥蒂,毕竟,若非我大师兄勾结魔族,你的师门如今应当还好好的,兰衡也不会受尽苦难……”
白羽一口打断他的话:“往事不必再提。”
邹翎咳了一声,腿上痛感绵长,又继续喝酒:“好,不提往事。如今兰衡归来,归许,我打心眼里为你高兴,外人胡乱编造谣言,那是他们不明就里误解你。”
白羽眼神微变,微不可闻地抿了唇。
“外人不明你和我之间的约定,也不明你和兰衡之间的情深意笃。”邹翎放下酒杯,满腹的话只怕不趁着白羽来及时说,双腿就追不出洞府了,“归许,这三百年来,你助我修为飞涨,助我光复逍遥宗,洗刷师门耻辱,我一直都想跟你说谢……”
摆放在案的酒杯忽然被扫落在地,白羽整个人就如从极地深渊里捞出的千年大冰块。
邹翎顽强得补完了道谢:“……谢。”
白羽不知被拨到了哪根弦,青筋暴露的双手撑在案上,近在咫尺地逼视邹翎,一字一句冷冷道:“不必道谢,这三百年,我也要谢谢你,谢谢你的至、阴、炉、鼎之身。”
邹翎放在膝上的手一抖,数不尽的床笫往事涌入脑海,冲刷得失去了开口能力。
当初魔族想抓罕见的至纯炉鼎,修真界只知兰衡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至阳炉鼎,却不知道他邹翎是同样罕见之至的至阴炉鼎。
他和白羽三百年前一拍即合,以道侣之名,以双修之法,迅速且稳定地提升修为,白羽本就天赋异禀,在此法下很快突破瓶颈,在与魔族的大战中愈战愈勇。
他们当初定下的契约内容十分简单。邹翎助他提高修为,以便复仇,白羽助他杀叛徒,振兴逍遥宗。
他们是假道侣。
他们是合作了三百年激烈日夜的“真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