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他被困于雪山之巅,随行白骨支离,长眠雪山之际,也有人对他说出同样的一番话:
“好好吃饭才有力气活下去!就算是我们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吞下去!活下去!”
脑海中刚回想起这句话,裴行舟只觉脑中钝痛,一时间天旋地转,几近晕厥!!
姜令妩见状连忙上前,“王爷,你没事吧?”
好在,令人作呕的眩晕感稍纵即逝,裴行舟强撑身体,靠在青石壁上平息着紊乱的气息。
他面如菜色,好似一张揉皱的宣纸,跌跌撞撞坐回石头上,抬首望向西北方云卷云舒。
姜令妩顺着一线曦光望去,裴行舟原本挺拔的身影,此刻却显得单薄了起来。
姜令妩知道,西北边那些难以释怀的过去,如同细密的小针,齐齐扎入人的五脏六腑。
这是一种难以宣之于口的痛,这是裴行舟曾经历过的苦。
很快,裴行舟面上又恢复成了漫不经心模样,仿佛刚刚的眩晕与萧瑟,只是她晨起的错觉。
好似只用了一瞬间,裴行舟就与自己和解。
姜令妩默默啃完烤鸡后,裴行舟突然出声了:
“你瞧。”
顺着他的方向,姜令妩看到山谷之中,升起了一道袅袅炊烟。
循着炊烟,两人来到山腰处一座茅草屋前,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这茅草屋收拾得淡雅干净,四周围有一人高的篱笆,篱笆上爬满了淡紫色的牵牛花。
裴行舟朝牵牛花瞥去一眼,淡淡一笑道:
“看来踏破铁鞋无觅处,只因尽在此山中。”
姜令妩朝着屋内大声问道:“有人在吗?有人在吗?”
一名身着粗布青衣的窈窕女子,打起门帘,露出一张姣好的面容来。
“外面是谁?”
姜令妩见青衣女子衣着朴素,鬓发并无珠钗,却依旧难掩天香国色。
她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于是上前说道:
“姑娘莫要害怕!我与兄长只是误入此山深处,实在饥渴难耐,想问姑娘讨碗水喝。”
青衫女子迟疑几秒后,终究是走到篱笆院前一探究竟。
“姑娘,你分明是女子,为何要扮男装?”
不等姜令妩作出解释,裴行舟适时上前,拱手作揖道:
“实不相瞒!我与阿令私奔到此,腹中饥肠辘辘,这才叨扰姑娘。”
青衫女子眼中似有不忍,一转身回了屋内,用丝巾包好了几个大馒头,隔着篱笆院子的缝隙处,递给了姜令妩。
“你们先吃点馒头,我给你们再取点清水去。”
姜令妩连连告谢,捧着馒头的双手,有意无意间抚上了对方的指头。
青衫女子手背白皙嫩滑,双手无名指和中指指尖均有薄茧。
这倒不像是寻常农家女的手,反而更像是抚琴人的手。
裴行舟盯着姜令妩手中馒头,慢条斯理地开口:
“那日,李家小哥的馒头也是用丝帕包裹。”
姜令妩与裴行舟对视一眼,然后点头。
正当这时,青衫女子捧了两碗清水,裴行舟掏出一枚碎银锭。
“多谢姑娘,这是付给姑娘的茶钱。”
青衫女子受宠若惊,连忙摆摆手说道:
“不过就是一碗清水罢了,两位不必如此客气。”
裴行舟观其谈吐得宜,气度婉约,于是继续试探道:
“不知道姑娘家中几口人?为何独居深山?”
青衫女子蹙起柳叶眉,略带防备地连连后退。
可他偏不依不饶,继续追问道:
“姑娘,您可知千金阁花魁羽情被害一事吗?”
闻言,青衫女子美目闪过诧异,她略显惊慌,左手指尖微微颤抖。
“公子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我要回屋了。”
姜令妩从怀中拿出金累丝镂空灯笼耳坠,放于掌心上。
“姑娘,你见过这个吗?”
青衫女子朝着掌心一撇,瞳孔微缩,有些不敢置信。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耳垂,随即慌张移开视线:
“没……没见过。”
“姑娘你只见了一眼,便下意识地摸了摸耳垂,说明这耳坠曾你心爱之物!”
“不!我......没见过,你们快走罢!”
眼瞧着青衫女子仓皇转身,姜令妩心生一计,朝着她的背影高喊着:
“你为何要杀死梅香?!
有些事,哪怕你躲得再远,也是无法遮掩的!”
听到梅香的名字,青衫女子身形一颤,她既慌乱又愤怒:
“不!我没有!我怎么会杀了梅香?她是我的亲妹妹!”
说完,她认命似的合上双眸,任由清泪顺颊而落。
姜令妩心头一松,轻柔出声道:
“终于找到你了,羽情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