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宫是离甘露殿最近的一座宫殿,殿里的主位自然便是这宫里头最得圣宠的林昭仪。
重华宫里摆满了奇珍异宝,熏满了名贵香料,浮华至极,庸俗至极,
但凡是去过重华宫的妃嫔们,转头便在暗地里嘲林昭仪,嘲她空有皮囊,肚子里墨水少,草包一个。无怪乎是庶女出身的,在府上过惯了苦日子,入宫得了圣宠,便一发不可收拾,想要把最好的全数摆在自个眼前,哪里管什么风不风雅,金够多,殿够亮,她瞧着便舒坦。
皇帝陛下向来是个风雅的人,但见林昭仪这般作践重华宫,却连一句训斥的话都没有,任由着她随意摆弄糟蹋。
夏美人一迈入重华宫,便被殿内浓香薰了一鼻子,林昭仪刚午睡醒来,斜倚在贵妃榻上,轻纱薄衣,神情慵懒又妩媚,已快入夏,殿内有些炎热,宫女们在旁拿着小扇,替她轻轻打着。
见夏美人请完安后,林昭仪掩嘴打了个哈欠,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你过来有何事?”
夏美人道:“臣妾发现了个秘密。”
“哦?”
听罢,夏美人便将顾盈盈之事全数道了出来,林昭仪先是全无兴致,听到后来,倒是直起了身子。
“此事当真?”
夏美人道:“应是八.九不离十”
林昭仪一听这话,便笑了,拨弄起蔻丹染就的嫣红指甲,嘲道:“前几日,你便说高婕妤怀了龙种,可结果呢?白白折了本宫手头一员大将。”
一想到康宝之死,林昭仪心头便憋了一口气。
夏美人听了立马跪下道:“臣妾该死,高婕妤之事是臣妾鲁莽了,臣妾那时是真见高婕妤时常干呕,却又不传太医来瞧,便以为她是怀了龙种,想闷声发大财,谁知……谁知她当真只是脾胃有恙。”
“罢了,人都入土了,说再多也无益,左右如今翠微宫是你当家做主了。”
夏美人一听这诛心之语,忙磕头道:“臣妾绝不敢有私心,臣妾所做,皆是全心全意为娘娘着想。”
林昭仪哂笑道:“但愿你是真这般想的才好。”
“此番顾宝林一事,臣妾也是为了娘娘着想。”
林昭仪问道:“这话从何说起?”
夏美人小声道:“娘娘您想,顾宝林那夜嘴巴上虽是说有刺客作祟,可谁知她有没有瞧见真相?康宝公公究竟是不是护主的英雄,娘娘您心里头是清楚的,顾宝林那番弄虚作假的说辞,一看就居心叵测,其中定藏着什么隐情。”
林昭仪道:“就算她瞧见了真相又如何?她那日没有张口胡言,便言明是个聪明人,本宫谢她都还来不及,又何以要害她?”
话虽如此,但这数日来,此事一直是林昭仪心头的结。
尤其是在顾盈盈口中的刺客仍未寻至的当下。
夏美人道:“她那日虽替娘娘瞒了下来,可难保日后不会旁生枝节,万一将来真叫她得了恩宠,翅膀硬了,便用此事反咬娘娘一口,那该如何是好?”
林昭仪听到此,伸出玉手,夏美人一见便会意,如个奴才般,上前轻扶住林昭仪的玉手,将其恭恭敬敬地扶了起来。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夏美人乘胜追击:“倘若这事是真的,届时娘娘亲自捉了奸夫淫。妇,维护了皇家颜面,落在陛下眼中,自然是大功一件。而左贵妃掌管后宫,但治下竟出了这等丑闻,自然当罚。”
林昭仪道:“可若是假的?”
夏美人讨好笑道:“那便当娘娘今夜兴起去千荷池边走了一圈,顺带瞧瞧是哪个贱婢成日在那处晃悠,妄想着狐媚惑主。”
话落进了林昭仪耳朵里,换来她微微一笑。
“听闻入夜后,千荷池旁的景致确然不错。”
……
千荷池旁的景致确然是极好的。
尤其是在入夜时分,纵使池中千荷未开,光看那碧水染月华,便是一幅赏心画卷。
爱莲亭里,琴师仍旧一身素雅白衣,桌上摆着的旧琴,已然完好,只不过,断了的那根弦本是羊肠所制,如今却换做了极上等的蚕丝。
琴师等了良久,才等来伊人倩影。
顾盈盈今日也是一身素服,发髻上几无配饰,白纱遮住了她的秀脸,只露出一双眸子,盈盈如水。
琴师一见,便皱眉问道:“小主今夜何以要用白纱遮面?”
顾盈盈低声道:“你我私会,本就不合规矩,若是再袒颜相见,更为不妥,今日取了琴后,你我日后便不必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