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被接到渝州还没一个月,人也只是暂住在陆向明家里。
虽然家里四个卧室,陆戈以前的房间能空出来给池朝,可他却也没真把人往老太太跟前送。
一是因为家里有个小姑娘不方便,二是因为齐箐很明显不待见池朝。
婆媳关系本就敏感,这小崽子再过去一搅和,陆戈想想都跟自己老爸一起头大。
他一车开回自己家,准备先把这小脏狗洗洗上药。
老太太不放心,也跟着过去了。
她在车里絮叨了一句,从池朝爷爷奶奶说到池朝爸爸妈妈,说以前那些鸡毛蒜皮的破事,把自己说得直抹眼泪,
池朝大多时间都在听,偶尔抽一张纸递给老太太,连声都不敢吱一下。
地下车库阴冷安静,池朝身上被老太太披了条车里的小毛毯。
等电梯的时候陆戈犹豫稍许,偏头去看身边的池朝。
小野狗耷拉着脑袋,站在老太太跟前也不说话,就是眉头有点皱,死盯着电梯门缝,整个人显得略微有些焦虑。
陆戈心道这精力旺盛的小狗不如去爬楼梯,可是转念一想,又怕对方爬完十楼脚伤更加严重。
这么思来想去十几秒的功夫,电梯到达负一层,“叮”的一声打开了门。
老太太率先进去,池朝倒是一反常态,也老实跟了过去。
陆戈按下相应的楼层,又瞥了一眼这小崽子。
侧脸咬肌崩的紧紧的,就连嘴唇都抿得发白。
怕还是在怕,就是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忍住了。
怪招人疼的。
到了家,老太太立刻就去做饭。
陆戈把池朝带去卫生间,自己去了趟书房,从柜子上拿了药箱过来。
锁骨上的泥灰已经在车上被老太太用湿巾擦干净,只剩下一片红肿伤口,破皮化脓。
很明显的晒伤,印着领口围了一圈,红彤彤火辣辣,稍微用力擦一下就能把皮肤给蹭破了。
十五六岁的年纪还在长身体,这种体力活哪里吃的消。
“挺厉害啊,都不嫌疼?”
陆戈用棉签蘸了碘伏,给池朝清理伤口。
手上忙着,嘴上也不闲着,憋着前几天的火气,全阴阳怪气嘲讽回去。
池朝垂着眼皮,没接他的话茬。
陆戈倒也不介意,继续自说自话:“真牛啊你,你奶奶面前怎么不跑了?”
他扔掉手上的棉签,换了支新的。
偏过脸凑近了些,恰好涂到锁骨中那一小处凹陷。
池朝一掀眼皮,那扇浓黑的睫毛就跟粘了层煤灰似的,差点打在陆戈的鼻尖上。
“小野狗,我跟你说…”
陆戈依旧低头涂药,没注意到对方这近在咫尺的、明晃晃的目光。
“我奶奶刚做完手术没几天,经不起这么来回瞎折腾。她要是因为你把身体搞垮了,我就把你这几两骨头——”
他说了一半,觉得这个威胁好像之前说过。
池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陆戈一时半会儿竟然也搜刮不出什么来警告。
叹了口气,他又把剩下半边颈脖涂完。
最后提了提裤腿,蹲在池朝面前。
手伸出去,都还没来得及握住那条沾着泥沙的小腿,池朝却像是吓得不轻,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后背磕碰在洗脸池边,又赶紧转身避开。
陆戈仰着脸:“你躲什么?”
池朝瞪着他的大眼睛,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陆戈。
陆戈是骨外科医生,难免和病患有肢体接触。
像握个手腕捏个腿,那都是常有的事。
可能现在把地点搁在了自己家的卫生间,医患身份没那么明显,感觉就多了那么一丝丝的微妙。
他想了想,从门后面拎了个折叠小凳放在池朝的脚边:“坐着。”
池朝别扭了两秒,听话坐下。
视线虽然挪开了,但是脑子里总还存着刚才的画面。
俯视看过去,从陆戈微微隆起的后衣领能看到一小片雪白的皮肤。
池朝手指微蜷,扣着小凳边缘,忍了忍,还是控制不住悄悄抬头去看正拿小盆接水的陆戈。
他的身上还穿着下午那件白衬衫,只是原本被自己弄脏的地方没了污渍,整个人又是干干净净的。
陆戈家干干净净,人也干干净净。
他端了盆温水蹲在池朝的面前,修剪得体的黑发衬着皮肤,像是团掉在泥灰里的雪。
池朝用力眨了眨眼,强行把自己的视线拧回来。
陆戈完全没在意池朝这边的头脑风暴,他的注意力都在那个快肿成包子的脚踝。
伸手探进水里,刚想洗洗这脏兮兮的小狗腿,可对方动作比他还快,弯腰几下就把那点泥沙给洗赶紧了。
陆戈伸手去碰池朝的脚踝外侧,对方“唰”的一下把脚收老远。
脚趾蜷着,踩着瓷砖上的水。
感觉慌乱又特别抗拒。
“肿了,”陆戈没好气地收回手,“感觉不到吗?”
池朝不停眨眼,视线在陆戈修长的手指上来回打转。
“明天跟我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起来,把裤子脱了。”
池朝眼睛一瞪,像听到什么难以置信的话。
“快点,”陆戈反手把卫生间的门给带上,“顺便把你这一身汗臭味给我冲冲。”
老太太把饭做好,卫生间里哥俩还没折腾完。
她在外面喊了一声,池朝光着脚“啪”的一下把门打开。
湿漉漉的小野狗,身上仿佛还蒸着水汽。
他穿着大一码的短袖,两条小细腿杵在空荡荡的裤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