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得太远,皎皎一时听不出这女子是不是姜府之人。
再之后,一切安静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踩着遍地的血,轻飘飘走了过来。
皎皎抬起头,看到一身红衣的少年。
裴忧的瞳仁比往日更黑一些,像是吞没了天光的夜幕,幽深不见底。
他的瞳仁缓缓动了动,蹲下身来,注视着她。
皎皎一点儿也动不了,少年冰冷的指节轻轻刮过她眼睑。
“真是可惜。”他歪了歪头,语调轻缓,像是这个柔软春日。
“漂亮的东西,总是不长久。”
裴忧腕上那只没有眼睛的人偶晃了晃,和周遭一样死气沉沉。
皎皎好不容易从怪梦中醒过来,耳边响起一道声音。
【系统提示,“书中真相”任务已发布。】
外面寒风呼啸,窗棂被拍得吱呀作响。
还好还好,春日还没到。
皎皎的背上浸透冷汗,所以,这就是书中没有提及的一段真相吗?
以后系统发放什么,能不能提前说一声呀。
这分明是惊吓好吗,皎皎觉得,今晚之后,她没准儿得再做三天噩梦。
阿雪听到屋中的响动,忙走了进来。
炭火盆明明灭灭,榻上的少女抱膝而坐,乌发上沾了层柔软月光。
阿雪松了口气:“姑娘做噩梦了?”
皎皎点头:“方才有些被魇住了。”
想起梦境中红衣的少年,她忍不住问:“上京城中,有什么关于裴忧的故事吗?”
皎皎后知后觉地发现,书中并没有讲述过多关于裴忧的身世等,所以,她对裴忧其实知之甚少。
“容逍公子啊,”阿雪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儿少女怀春,“公子生得好看,性子也好,哪儿都好。”
在阿雪的讲述中,裴忧是个十足十的好少年。
皎皎枕着下巴,十分感慨地想,裴忧这是,欺骗了多少老实人啊。
阿雪好半晌结束了夸赞,又叹了口气:“不过大概是苍天不开眼,听说裴公子自小就和生母流落在民间,南楚王君风流多情,原本不想相认,后来南楚式微,才将他寻回来,送来大昭。来到大昭,境遇更是不好,甚至都不能留在宫中,被大昭王草草打发去了京郊。”
皎皎沉吟了一会儿:“那他的生母呢?”
“这就没人说起过了,”阿雪摇了摇头,“或许,早就故去了吧。”
*
对于胭脂案,大理寺查了足足两日,依旧毫无头绪。
据书中所言,下一次出事就在九日后的暮北巷。
如今上京人心惶惶,姑娘们都不再涂胭脂了,但暮北巷在城郊,有许多新来上京的人在那里落脚,因此,还时而能见到涂了大红胭脂的姑娘。
只是,暮北巷离姜府着实太远。
皎皎临睡时抱着软绵绵的锦被,想,得寻个由头,在九日后等在暮北巷。
然而,第二日一早,她还没想好由头,先病倒了。
这场高热起得怪异,吃了三天药,一点儿也不见好转。
皎皎烧得昏昏沉沉,看着一碗又一碗黑糊糊的药汁,欲哭无泪。
三天后,来的除了郎中,还有两名江湖方士。
方士们穿着道袍,在屋中走了一圈,神色凝重地说:“二姑娘这是撞了妖邪。”
皎皎:“...”你才撞了妖邪。
第四日,来的方士就比郎中多了,皎皎的高热一直没有好转的迹象,不知道是不是病急乱投医,杜九娘信了。
这天晚上,姜相和杜九娘坐在榻前,愁容不展地看着她。
少女烧了足足四日,明显清瘦了些,颊边红红的。
杜九娘叹息着说:“宁可错信,不可不信,不然,就按照方士们说的,送皎皎去寺中住几日吧。”
姜相原本不信这些,但是心疼女儿这般模样,实在没什么办法了。
京中香火鼎盛的寺庙有两座,一座是杜九娘常去的云中寺,另一座是城北的北安寺。
先前皎皎是在云中寺出的事,自然不可能去那里了,这样一来,就只有北安寺一个选择。
北安寺离暮北巷很近。
皎皎的眸中一亮,也点头。
姜相的眼中倒是浮出些愁意来,在屋中来来回回地转了几遭,看上去有点儿暴躁。
最终,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皎皎就动身去了北安寺。
这桩事着实不好张扬,姜府也十分低调,几乎是轻车简行,不过,虽说是轻车简行,一大早,姜相就往车上塞了好大一只包裹。
一打开,芝麻糖糯米糕茯苓饼,装得鼓鼓的,十分齐全。
临行时,姜相十分不放心地拉着她的手,欲言又止。
稀奇的是,到了北安寺,皎皎的烧竟然真的慢慢退了。
这病来得蹊跷,去得也十分蹊跷,倒是真应了妖邪之说。
第二日早晨,她甚至有点想吃糯米鸡了。
阿雪高兴得不行,在佛像面前磕了好几个头,叨念着佛祖庇佑。
皎皎坐在菱花镜前,拿青雀头沾了水描眉。
描到一半,窗外走过个飘摇的少年郎。
少年歪头看过来,似乎弯了下唇角。
皎皎的手一抖,青雀头描歪了。
她好像知道姜相的欲言又止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