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礼笑了一笑,说:“少侠别急。这第二害,不是别的,就是狼群。原本处处都有狼,不是什么稀罕物事,这畜牲也狡诈,知道怕人,轻易不杀伤人畜。谁知自北山来了只虎,原本在北山的狼群跑到了西山去,竟然和西山原本就有的狼群合流了。原本一个狼群不过有十只狼左右,现在两拨合成一拨,又经了这么久的繁育和吸纳孤狼,如今这狼群竟然有三十只以上了。这西山食物不够,畜牲们仗着数量多,非但吃了不少山下的牲畜,还经常袭击落单的居民。” 那少年听了又点点头,说:“你说说第三样吧。” 叶知礼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说:“如果说前两者是天降的灾祸,这第三害就是十足十的人祸了。宣化府三面环山,西山、北山是被畜牲占了,东山则是被山匪占了。这山匪之恶,更胜于虎狼。宣化府中还好,这周边的村县则都被山匪扰过,村县中略有姿色的妇女都被抢走不说,偶尔有过路的行人带有财货和青年妇人的,也都被其所害。这山匪山寨临着悬崖,易守难攻,因此守军也奈何不得。当然,这山匪实在不是少侠一人力所能及的,在下想求少侠除了的,就是这北山的虎,和西山的狼。”他暗想,想必虎狼已经足以将此人除去,再说多了山匪,没准倒把他吓退了。 周宣摸了摸横在膝盖上的宝剑,虎狼她倒不怕,可是说到山匪,她却不敢托大。 那少年闻言,说:“在下既然知道,就不能置之不理。如此,我先做些准备,待明日上午就上山会会这猛虎。先告辞了。” 周宣忙开口:“却不急在这一时,小郎君还没用午饭,如何有力气去会那猛虎。况且在下既然见了这样的事,若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自然也是义不容辞。” 叶知礼一听,心想,那真是好极了,倒省了我银子,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怪不到我头上来。于是一拱手,说:“两位少侠高义,既然如此,某先告辞了。这得意楼边上的如意客栈也是这城中最好的客栈,在下请人为二位包下房间,您二位就在那里稍作修整,待明日上山吧。”说完,就起身回了二楼。 此时,周宣才得了空,笑着问那少年游侠:“还没请教少侠尊姓大名?” 那少年回答:“在下贺琼。想不到你看着斯斯文文,是个读书人的样子,倒有这份胆气。还不知这位兄弟姓甚名谁?” 周宣也是如实回答了:“在下周宣,在家中确实读过些书,但也曾学过些骑射拳脚,并非纯然是个无用书生。” 说话间,菜上来了。周宣见此人性格爽朗,也不刻意推让。二人吃过了一餐饭,贺琼问她:“你练过骑射?这马虽然是骏马,但是见了老虎怕会吓破胆,到时候上山骑不得。你带弓了吗?若没带的话不必跟来了。猛虎速度可比你想象中要快,之前我在南风见过一只,已经很是难缠。听说北方的老虎和南方不是同种,个头更大,力量也更强些。” 周宣笑着说:“我虽未带弓箭,但带了把剑,也可一用。” 那少年看了一眼她腿上搁着的剑,虽然没说什么,表情却带了不认同,摇了摇头,说:“你明晨太阳出来前便走吧,那人还没死心呢,恐怕等我走了,又要为难你。” 周宣本想露一手,但想起父亲嘱咐她,不要轻易显露会武,只得笑着说:“这宣化府是燕州第二大府,燕州又与胡人比邻,怎会没个武器铺?待下午,买一副能用的弓箭就是了。” 贺琼只得说:“随你,只是等见了那猛虎,我未必有精力分出来看你,你要去也行,只是不得上前去。” 周宣笑着答应了,讲行李和白马寄到隔壁客栈去,接着就准备走了。 谁知此时倒有人来阻拦她。 此人是个年约十六七的青年学子,看起来家境似乎有些贫寒,衣衫都浆洗褪色到看不出原色了,难得的是很干净。他身材适中,皮肤白皙,长得并非英俊,而是美貌如妇人。此刻他似乎有些发愁的事,眉头隐隐皱着。周宣见了他,说:“我记得你,你是那得意楼的账房。”她记性好,此人长得又出挑,因此一见就想起来了。 那人一拱手,说到:“惭愧,在下正是因家贫做了得意楼的账房。当时听见此事,在下就心急这事,只是畏惧叶家的威势,不敢开口罢了。方才在下去找了另一位少侠,说明了利害,他却不肯听。我看那位少侠还有功夫在身,小郎君却是读书人,看着未曾练过武的,不宜去那山中。在下先前曾远远见过那老虎一眼,这北方老虎本就比南风的大,那老虎更是比北方老虎还要大一圈。否则这宣化府也不是寻不到好手对付。之前几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和几个武馆师傅也是打着为民除害的主意,谁知八个人过去,只有六个人回来,受伤的更不必说了。非但如此,还连那畜牲的皮都没伤到。不过一匹马的事,小郎君不愿卖,趁无人时离开即可,却不用闹出这等事。” 周宣端正地行了一礼,说:“多谢阁下告知了。那叶氏子没安好心,在下是知道的。只是这虎狼为祸百姓,在下既然知道,也不能置之不理。否则难免终生有憾、有愧。那位少侠乃是被在下牵累,在下若置之不理,更是成了无情无义的人了。因此,也只能谢过阁下的好意了。” 那青年苦笑了一下,说:“两位如此高义,倒让在下惭愧了。在下是这城中人,却不及两位义子当头,愿意为民出头除害。在下在这虎没来时也曾上山采药,如今凭记忆也能画出这山上的地形图,或许能帮助两位。” 周宣听了大喜,说:“如此真是帮了大忙,先谢过阁下了。在下先要去寻一张弓,这剑虽好,对付畜牲却不得用。不如这样,今日申时我们约个地点见面。” 那青年一笑,说:“如此甚好,不如就让我来这客栈寻阁下吧。家中陋室实在不堪迎接客人。” 周宣笑着答应了,又问明白了武器铺的所在,就去了。这地方购买武器需要登记身份,她就取出了路引给这老板看。老板见她年纪这么小就是举人,还来买弓箭,也是惊奇了一番。专为她找了把好弓。因此,周宣特意多给了一点钱,嘱咐他不要到处说这事。 到回了客栈,那青年已经在等着她了。 见了她,那青年露出了一点羞赧的表情,过了会才说:“其实在下画图的时候想到了一点事,这西山北山其实是相连的,也是因此,原本在北山的狼才会顺利跑到西山上去。且西山的狼似乎栖息在山谷里,若能引虎吞狼,待两败俱伤时,再在高处往山谷里射箭,或许能省些力气,而且也安全一些。只是在下不会武,不知这么说对不对。” 周宣稍一沉思,说:“似乎是如此,只是如何将猛虎引过去呢?对了,还没问您尊姓大名。” 那青年行了个礼,说:“免贵姓罗,在下罗英。若说引虎过去,说难不难,说易不易。自从这猛虎过来,山下人可是吃尽了苦头。有法子搬走的,早就搬走了;没法子的,家中牲畜也几乎被吃得尽了。这虎体型大,食量也大,此时只怕正是饥肠辘辘。若能沿途用鲜肉引诱,应该能有几分可能。只是,这山上虎狼横行,摆放血肉也可能引来猛兽食人。让人为难了。” 周宣听了也有些动心,于是说:“好,我再同隔壁那位贺琼商量一下。” 结果是贺琼也同意了,还自告奋勇要担当这个放肉的差使。二人于是去买了一扇猪肉,让肉铺老板来。 到第二日,天还没亮,二人就起身提着弓箭要上山了。 谁知刚到门口,就见那青年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了二人,他说:“在下一夜不能安寝,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应该和两位同去。反正在下家中也没有什么亲故,何必畏死。” 三人又互相劝了一番,最后还是一起去了。只是说好,周宣和罗华一组,在定好的山峰上等着。 到了山脚下时,天已经亮了。贺琼按着昨天说的,一路去放血肉,周宣贺华则在山上等着,别说说话了,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过了会,贺琼回来了,说:“已经放完了,就看那畜牲来不来了。” 此时山谷里栖息着的狼若隐若现,三人更是不敢说话乱动。 足等了一个多时辰,到了三人几乎要放弃的时候,那老虎才算来了。这猛虎果然如罗华所说一般,比之一般老虎更健壮了不少。按理说狼这动物奸诈,原本是不敢和猛虎较量的。但是这个狼群格外大,因此倒起了和猛虎相争的胆子。最终虎狼两方杀了个你死我活,老虎浑身都是创伤,但伤口都不足以致命。狼群则是死伤了至少四分之三,失去了战意。 眼看虎狼要休战,贺琼和周宣抽出了弓箭,志同道合,先射那老虎,两箭齐出,周宣那一箭正射中猛虎颈部。贺琼那一箭则见功夫,正从猛虎左眼中射进去,那猛虎没发出□□就倒毙了。 狼群则费了些功夫。两人依次给了还完好的狼们一狼一箭,原本已经打算下去检查战况,罗华却说:“听闻这狼性狡诈,有时会诈死,不如再在这里补上一箭,免得待会不提防被其所伤。” 二人听了觉得有道理,就依言再射了一遍,谁知射到其中一匹时果然见那看似死透的狼又抖动了几下才死透。 贺琼骂了一声,说:“畜牲真是狡诈,还要多谢罗大哥提醒了。” 因那虎、狼皮子已经毁了大半,贺琼、周宣都不想要,罗华又不想拿别人的战果,三人就回去了,只砍下了虎头,割了狼爪,算做证据带回去。 客栈见几人久不下山,原本以为他们已经死了,已经通知了叶知礼来牵马,谁知道竟见几人毫发无伤地回来了,身上背的包裹还滴着血,不由被吓得不清。周宣也不含糊,在这街上抖开包袱,让虎头狼耳都露了出来。人群先是惊吓,既而大喜,纷纷夸赞起来。难得那叶知礼虽然文不成武不就,脸皮倒比常人厚些。如今还能腆着脸说:“在下原以为两位身遭不测,正在自责,如今见着两位少侠毫发无伤就除了这两害,真是欢喜的不行。如此看来,这第三害没准也能被两位少侠除掉。” 贺琼没什么反应,周宣含笑一拱手:“是我等好运气,恰好遇见虎狼相争,才能有幸做成此事。” 那叶知礼一听,恐惧也消了大半,还说:“今晚务必让我做东,谢过两位少侠为民除了此害。” 周宣忙说:“我等能除了这两拨畜牲,还要多谢罗大哥相助。至于这酒席,大可不必,谢过阁下了。” 接着,三人就不顾挽留,一起回了周宣所住的房间。 谁知贺琼一进门就说:“我想接着除了这第三害,不知两位兄长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