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试是四月中旬报名,六月初考试。原本只有岁考得了优等的才准许参加,但因人数太少,渐渐就放宽到合格即准许参加。京中学子甚多,太学已有数千人,更有两个府学,加起来人数几乎过万。虽然有不少是恩荫入学的勋贵之后,无需考科举。但是本朝皇帝开恩,在京中上学的学子可以不回原籍参考,京城考点成为了全国参考人数最多的一个考点。 考试时间当然也相对晚了一些,毕竟检查详细程度和人数也上升了,辰时初考试的话,大概寅时初就得开始检查。因此,考试开始时间挪到了巳时末。 周宣经过皇帝召见、救了险些被人贩拐走的郡主之后,已经在京城有了些名气。搜身时也照例受到了特殊照顾。小吏查了查行李就让她进去了。 乡试考场是一个一个的小隔间,内有火炉,恭桶,以及床和桌椅。小吏每隔两个时辰来问一次要不要水。火炉是供人做饭的,但是周宣对这种需要自己生火的用具一向有点恐惧,因此带来的食物都是无需烹饪的。 到发了卷,太阳已经有些火力了。号房虽然有片瓦遮头,但是根本挡不住太阳的毒辣。想想这考试足足要考两天,周宣难免有些烦躁。 乡试比起之前秀才试,难度上升了几倍。比较明显的一点就是题量。前三场考试,策论只有一道,时文也只有一道,连经书相关的题目都是较为简单的贴经。只有院试考了一点简单的经书注解。到了乡试这一关,贴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经书注解。足足出了五十道,各经书或多或少都有考到。这题虽然不难,但是需要时间,周宣也就先往下面翻翻其他问题了。 时文是一短一长两道,短的还好,长的那道考得比之前几场都要偏的多。策论则是五道题。分别和法制、水利、农耕、海商、外敌有关。考得还是比较热点的。至少考前这几个话题周宣都曾猜过,还从几个角度写了几篇文章。这下看看,除了水利那道题角度较偏外,都和自己写过的差不多。 因古代的油酥点心吃了容易口渴,周宣特地让如意用糯米粉裹着豆沙做了类似驴打滚的糕点。待看完了一遍题,已经是午时了。她担心边吃边答题会污染试卷,就先收起来了试卷,找出点心来吃。虽然有一点不搜身的特权,但是她带的点心还是被切成了几块检查是否有夹带。她拈起几块来吃了,饮了点考场里提供的水,洗净了手,就正式开始答题了。 周宣打算把琐碎的经书注解放到最后,先答时文。她把那道比较偏的时文放在了第一个。先打了草稿,再检查一遍有没有什么犯忌讳的话。检查无误后,就抄到了卷子规定的位置上。接着她歇息了一会,等到申时,天气没那么热了,再写了那道短的。虽然题目比较短,但是地位和长而难的那道是一样的,答题耗时也差不多。待答完,已经将近黄昏了。 考场不许自己携带灯油蜡烛,官方提供的油灯又不太好用,看不清字。周宣想着自己时间充裕,夏天天亮又早,就决定先休息,待第二日天亮了再做题。因担心夜风吹走了卷子,污染卷面,她特意拿洗净擦干的砚台压住了一叠卷子和草稿。 第二日,天还没亮,周宣就醒了。她整理了一下仪容,待天亮了,就开始答题了。早上思路清晰,天气也凉,她就趁这时间写了策论题,到了天气开始热的时候,已经写完了三道。这场考试是次日午时收卷,因此她时间挺充裕的,因写了这么久,思绪有些凌乱,就开始在草稿上写一写经书注解。这些东西她都是再熟悉不过的,写得也快。写了十道经书注解题后,就到了午饭时分。夏季食物变质快,好在点心比较便于储存,她在家实验过,到第二日还不会坏,因此还是吃了前一日带来的点心。 吃完了饭,周宣又开始做题。到晚饭时分,她已经一鼓作气把经书注解题都写完并誊抄好了。 一到天黑,她就收好了卷子,开始休息,等到次日再写完最后剩下的两道题。 到第三日早晨,周宣趁着天气凉快,赶紧开始答题。外敌倒好答,皇帝曾经御驾亲征,对周边这几个敌国的种种情况自然了若指掌,这些年也给她讲了许多,应付这种考试简直小菜一碟,她只需要注意自己有没有答上什么普通学子不应该知道的事。 海商就稍微有点难办。虽然作为一个受过现代教育的人,她天然支持国际贸易富国的道路,抵制闭关锁国,但是她不巧看过许多反对海商的折子,其中一个就是京兆尹所上的。 几经思索,周宣还是决定委婉地表达出对海上贸易的支持态度。毕竟她以后是要入朝为官的,今日为了中举就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的话,来日再表露出来岂不是成了个小人了?总归皇帝就是支持海商的,自己支持原本也没什么。 待答好所有卷子,已经是巳时初了。周宣把卷子按顺序整理好放好,就开始等着收卷了。 这三天二十四个时辰下来,许多体力弱的考生已经撑不住了。不过太学学生因为还要练习骑射,体力通常好些,因此出了考场,周宣看见几个同窗好友虽然精神不太足,但还能如常行动。几人略微说了几句话,约定了两日后再一同游玩后就纷纷散了。 待和如意一起乘车回了家,刚进了家门,就听见门中传来了一声婴啼。 周宣整个人都不好了,心想我走的时候家里老弱病残,唯一一个可生育的女性也没有怀孕啊。再说了区区三天就是怀了也生不下来啊,这是哪来的孩子呢? 进了内堂,才看见饮朱怀里正抱着个婴儿哄着。周宣一看那婴儿脸上白白净净,就知道不是新生儿,方才松了口气,问:“怎地我三天没回家,家里就多出来个孩子?唉你这么抱不对,孩子骨头软,你抱着的时候应该托着她的头。” 饮朱按她说的一做,孩子果然哭得没那么大声了。她赶紧抱着孩子回禀:“回小主人,这孩子是您走的那天有人扔到家门口的,我听见婴啼去看时,送她来的人已经走了。我见她襁褓也没有裹,放在外面一夜必定没命,方才将孩子抱了回来。只等您回来处置了。” 周宣想起来她也是被家人抛弃的,见了这女孩,难免物伤其类。也不能苛责什么,只能再问:“养个孩子在家原本也无妨,只是这孩子还小,离不了奶水,这可怎么办?” 饮朱说:“这两日都是拿熬好的米汤对付着,但恐怕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实在不行,就送到慈幼局吧。那里自然有人照顾。” 周宣心里知道她不愿意,暗想这倒是个好机会,于是说:“那如何好,虽说有人照顾,但是孩子众多,这孩子又小,又是夏天,若是有人疏于照顾怕就不活了。这样吧,就留在家里养,反正也不缺这一个人的饭。下午去买只产奶的山羊回来喂她也可。”前世里倒听人讲过,早些年没有奶粉的时候,许多没有母亲哺育的婴儿也是喝着羊奶长大的。她也想过请个乳母,但又一想,那岂不是让人舍了自己的孩子来照顾这个孩子,也不妥。 饮朱果然欢喜的不行,原本要给她下跪,也被她搀扶住了。周宣又说:“这么大的孩子可是闹人的很,既然是你抱回来的,就由你照顾吧。可不要去烦着如意。”饮朱自然答应了。 却不想如意也很喜欢孩子。当年她二姐生的孩子她也抱过,见过她二姐怎么照顾。如今见了这个孩子,倒是有了一点移情。见如意照顾的熟练些,周宣就让饮朱去买产奶的母山羊,自己则去沐浴了。这大夏天的几天不洗澡还穿的这么厚,真是要了她的命了。 待休息两日,恢复了元气,周宣就按约定和同窗好友一起出游去了瓦舍。坊间还有赌博押注赌今年乡试名次的,周宣一看,她倒还是解元的热门人选之一,不由一笑。 放榜则是在十五日后了。这一日,她没像过去几次一样在家等候,而是和几位同窗一起去看放榜了。因她年龄小,个子不高,同窗约定由个子最高的同学去看名次,其余人则在边上的茶社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