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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起游戏机,看着画面右上角的月亮。

心想,月亮,谁没看过呢。

今晚的月亮似乎跟那晚的一样。

皎洁、明亮,只要月亮一出现,繁星便失去了光辉。

齐郁辰若有所思。

他回头,对赵淮文说:“我想,也许只是因为宇哥眼高于顶。”

*

初荧回到家,客厅没点灯,一片漆黑。

月色是清冷的白,朦胧一圈透进室内,虚虚笼在灰色大理石地砖上。

借着微光,初荧发现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初荧吓了一跳,赶紧把灯点开。

定睛一看,原来是初伟诚。

——她的父亲,此时正坐在沙发上,将头埋在膝盖间。

那个身高近一米八,高大伟岸,永远对她有求必应,将她捧在手掌心的父亲,此时看起来苍老,怯弱,无力。

这一年,他像是一下苍老了十岁。

初荧鼻头一酸。

她走近初伟诚,在他身边坐下。

没有质问,也没有责怪。

她甚至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他身边。

最后是初伟诚先开口,他毫无底气,声音颤抖:“荧荧,这栋房子,很快就要被拍卖。”

即使早就有所预测,可是当初伟诚真正宣告这个事实时,初荧还是没预兆地掉下了眼泪。

透明的泪珠隐匿在黑暗之中,她忍住没有任何发出抽泣声。

这一年,她看着初伟诚从她幼年时白手起家造就的乐园,在昼夜之间逐渐崩塌。

随财富一起崩塌的,还有初伟诚的精神世界,和一家人曾经幸福和睦的生活。

初伟诚这些日子以来,为了筹款,已经被逼到绝境,早已一无所有的他,没有资格保留这栋过于奢侈的别墅。

他哽咽着和初荧说:“爸爸跟你保证,卖掉这套房子之后,我们还能有一笔多余的钱。一切都结束了。我们一家人还可以重新开始。”

其实父女俩都心照不宣,重新开始这四个字又谈何容易。

但只要家还在,一家人都在,一切就不至于太糟。

沉默了一会儿,初荧问初伟诚:“爸爸,你跟我说实话,你还欠外面多少钱?”

那是初伟诚第一次和初荧谈起自己的境况。

初伟诚一直以来认为女儿就是要富养,要让她平安顺遂,无忧无虑地度一生。事实上他也一直做到了,直到他破产之前,她都是父母唯一的掌上明珠。

初伟诚一直和初荧瞒着他的实际情况,是因为他觉得初荧和他的妻子向云一样,人生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自然无法接受这些突如其来的不幸。

而当他真正说出口之后,他发现,初荧比他想象地更加坚韧。

初荧几乎是平静无澜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浅笑着,将手搭在初伟诚粗糙的掌心,吸了吸鼻子,态度坚决地说:“爸爸,这么多年,您辛苦了。从现在开始,我会和你一起支撑这个家。”

……

当天晚上,初荧还是失眠了。

她躲在那个曾经一度不敢踏进的房间里,就躺在那张中式红木床上,辗转反侧。

房间里的陈设在他走后一直都没有变动过。

鼻间那阵淡淡的檀香,是因为爷爷还在时,每天雷打不动都要在柜子里点一支香。

爷爷还在的时候,他的物品只是摆设,可是等到他离开人世之后,这里的每一样物品,都成为他曾经存在的证明。

睹物思人,不外如是。

初荧想起以前爷爷经常跟她念叨的话。

——人的一生可以犯很多很多错,但只要在重要的岔路口做对了选择,那就能保证一生平安顺遂。

初荧轻轻叹了口气。

可是,爷爷。您并没有跟我说,我该如何才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所以当她现在真真正正走到这个关键的岔路口时,她有些迷茫,有些无所适从。

夜已深。

只剩下老式时钟秒针的走动声,在夜里“哒哒”地有规律往前走动。

初荧闭上眼睛。

她几乎在一瞬间做出了那个影响她一生的决定。

一直到很久以后,追溯此夜,她其实都已经不太记得自己是如何下定决心的。

但她清晰地记得,当时内心有个声音在告诉她。

也许人这一辈子,本就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赌约。

如果谁都无法得知摆在自己面前的是天堂还是地狱。

那么至少。

*她要做出一个,让自己不会后悔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