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初荧遵守承诺,约付潮宇在咖啡馆见面。
咖啡馆是初荧选的地儿,位置较偏,隐匿于老城区被居民楼房包围的逼仄弄堂里,这里客流稀少,周末人也不多,是初荧无意中找到的宝藏咖啡馆。
初荧抵达咖啡馆的时候,付潮宇已经到了。
她一眼就看见了他。
付潮宇侧身坐在靠窗边的位置,正漫不经心地盯着窗外。
他穿了件深蓝色Y领开衫,纽扣没有全部系上,露出里边的浅灰色衬衫领口。
窗帘没拉拢,日光透过薄纱流泻进室内,掺着头顶的暖调灯光,虚虚晃晃落在付潮宇的周身,勾勒出他清癯的轮廓。
即使身上有光,他浑身依然透着一种低调、暗沉的气质。
听见脚步声,付潮宇漫不经心地抬眸。
他的五官深邃,下颌弧度薄而利落,如同一尊被工匠精雕细琢之后的雕塑。
他本身不苟言笑的面容,让他看起来冷而锋利,如一把冒着寒芒的利刃。
视线相接时,初荧和他点头打招呼。
她坐到付潮宇的对面。
初荧嘴唇翕动,刚刚在路上准备了半天,此刻嘴里却只蹦出最简单的问候:“下午好,你已经等很久了吗?”
“没有,我刚到。”
“……那就好。”
初荧舔了下唇,她没有做好刚来就单刀直入把话题引到正事上的决心。
于是她假模假式地与付潮宇寒暄:
“这家店的咖啡很好喝,甜品也好吃……你吃午饭了吗?”
“还没。”
“那要不要点份三明治?或者意面,这里的简餐也做的不错。”
付潮宇没去看菜单,他的桌上有一把银色打火机。
他的手指轻轻敲打火机机身,视线落在初荧脸上。
他说:“你点就行。”
“好。”初荧对吃东西很讲究,一般和人出去吃饭,不喜欢对方说“随便”。
但她对面坐的是付潮宇。
她好像并不介意他的“随便”。
没多思考,她为付潮宇点了一份火腿蛋三明治。
这家店每周都会推出时令新品,但初荧曾经在一些新品上踩过雷,她不想冒险,就帮付潮宇点了这家店的招牌产品,味道无功无过,却不至于出错。
点完餐,她后知后觉看了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三点四十。
这个点付潮宇居然还没吃午饭。
初荧轻轻皱着眉,忍不住发问:“你是周末还要加班吗?”
“有时候。”
“这样啊。”初荧抬眸,看着付潮宇,说道,“饭还是要按时吃的,不然胃会不舒服。”
其实这只是一句过于客套的关心,初荧说完,也没指望对面的人有所回应。
但付潮宇看上去意外得认真。
他盯着她,用眼神给她透露的信息是,他已经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耳边落下他低沉的嗓音:“知道了。”
初荧稍怔,盯着他深邃的瞳孔,那里边似乎就藏着她此时微怯的神情。
服务生将三明治端上来之后,付潮宇坐在初荧对面,低下头慢条斯理地用餐。
初荧在边上拿小叉子戳着自己点的提拉米苏,一贯嗜甜如命的她,此时却没什么欲望品尝面前的蛋糕。
她承认自己摸不透付潮宇。
付潮宇今天过来赴约,明明就是为了等她给出答案。
但好像今天她只要不开口,他就会有无限耐心陪她坐在这里,甚至连那些无聊的寒暄,他都一一应对。
初荧深吸一口气,手指盖在膝盖上,交缠在一起,手心被捏出了薄薄一层汗。
等付潮宇把三明治吃完,她咳了一声,说:“……我想好了。”
付潮宇闻言,目光定在她身上,眸光沉沉。
他在等她往下说。
如果有镜子,那她一定能看见自己此时忐忑的模样。
其实那夜,初荧做出选择只是一瞬间的事。而她之所以没有在那个晚上就联系付潮宇,是因为她想用剩下的时间,反复寻找能让自己改变心意的理由。
然而,她没找到。
即使已经做出了不会改变心意的决定,但当付潮宇真的坐在她对面,安静地在等她给出答案时,她还是露了怯。
因为她接下来说的话毋庸置疑地将会影响她的一生。
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选择了正确选项。
但是。
她就是这么选了。
“……”初荧觉得自己喉咙干涩发紧,隔了几秒,她最终鼓起勇气,对付潮宇说。
“我们结婚吧。”
……
说完这句话,初荧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垂眸,看了看自己发红的手心,不禁在心里嗤笑自己的胆怯。
初荧刚刚说话的时候,因为不敢面视付潮宇,眼神一直在桌面上打着圈儿。
当她说到“结婚”两个字时,她不经意注意到,付潮宇拿着打火机的指节突然收紧。
原来他也会有情绪起伏吗。
于是初荧抬睫,去捕捉付潮宇的面部表情。
付潮宇的表情却不似他的手一般,他点漆的瞳仁里无波无澜,依旧像一片寂静无澜的深海。
谁也不知道,这片看似水波不兴的海面,是否在海底深处也曾泛起过汹涌波涛。
最后,付潮宇低声说:“好。”
指腹轻轻按下开关键,"啪嗒"一声,打火机被点燃。
微弱的火光在他面前燃起,映在他漆黑的眼里。
付潮宇的轮廓被火光镀了一圈金色,他轻抿着唇,似乎是想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