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念推开她的头:“作何?好歹是苏家大小姐,在外面收敛点,若是被苏太医看到了又得说你没规没矩。”
苏翘全然不放在心上:“念念,我刚刚就想问了,你这身上什么味道啊?”
季念微愣,默了默也没打算瞒,掏出袖中瓷瓶:“大抵是这药膏的气味。”
苏翘本来就是随口这么一问,但见到那瓶子,表情却变了变。她拿过瓷瓶翻转过来看了眼,问道:“你这药是从哪儿来的?”
季念:“谢执给的。”
苏翘反问:“谢执给的?”
季念疑惑地抬眼,便见苏翘嗅了几下那药瓶后说道:“我爹说年初时西域进贡了一种药,祛疤有奇效,后宫娘娘们都争着要,可惜统共只有三瓶,一瓶给了皇后娘娘,一瓶丢给太医院研制,而这最后一瓶啊——被陛下赏给了当时的朝中红人。”
季念怎会听不出苏翘口中的朝中红人是谁,她拿回苏翘手中的药:“你闻错了吧。”
“我怎么可能闻错!”苏翘喊道,“而且就算我闻错了,这底下的字可骗不了人吧,你看这瓶子底部烧了个‘御’字,和我爹之前带回家钻研的那瓶一模一样!”
谢执送药时根本没提过这些,季念盯着瓶底喃喃道:“他给我时说是成二在外头随手买的。”
苏翘耳朵尖,撇撇嘴:“念念,你说谢执这到底是关心你,还是不关心你?”
季念张张口,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整个觉春楼中只有她们这处突然莫名的静,沉默中,一道带着调笑意味的声音从身后悠悠传来:“三小姐怎么不说话?”
季念心中咯噔一声,立刻回过头去。只见一人身着紫色暗纹织锦的长袍,修长的身姿在来往的客人中极为显眼,周身贵气而不失雅致,唯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让他多了几分不正经。
季念不可能不认识这个人——是荀绍景。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荀绍景,偏对方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妥,信步走上前。
季念福身:“荀公子。”
自打上次她因找谢执而和荀绍景见了一面后,两人便没再有过交集,但要说她最不想见到的人,无疑就是荀绍景。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太了解自己和谢执的过去了。
荀绍景寻不到她垂下的眼:“看来三小姐不是很欢迎我。”
季念回神:“没有,只是在想方才起我便没有将帷帽掀起,荀公子是怎么认出我的。”
荀绍景笑着靠在柜台旁,自说自话地拿起一块糕点:“自是没有谢执认得那么快,都说三小姐与苏家大小姐关系好,我是靠苏大小姐才认出你的。”
苏翘挑挑眉,与他对了个眼。
季念却是微怔,问道:“什么叫……没有谢执认得快?”
荀绍景顿了顿,优雅地咬了一口糕点:“没什么,我是说今日换成谢执他也能认出来。”
“所以,”荀绍景勾着尾音,“方才苏大小姐的话,三小姐是怎么想的?”
季念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不自觉地握紧手中药瓶:“他本就不在意那些身外的东西,不管贵重与否,出于礼节他都会送药的。”
荀绍景顺着她的话:“所以三小姐觉得他不是在关心你。”
季念很快抬头:“不是。”
荀绍景:“那是什么?”
身后有客人结伴离开,门口说说笑笑的声音格外响,季念复又低头,木然看着手心的药,没能给出一个答案。
可她不答,荀绍景却勾勾嘴角:“你也不知道,对吗?”
“我猜以三小姐的性子,定觉得谢执不会耽于过往,更不会再将你放在心上,可昨日一事,却猝不及防地将一切都推翻了,对吗?”他继续道,“三小姐与谢执都是聪明人,偏是太聪慧了,想得太多,所以每每遇到和对方有关的事便都想不明白了。”
季念垂下的眸子迟迟没有抬起,心中的弦却被狠狠拨动,发出闷闷的余音。
余音渐消,但拨断那根弦的下一句话接踵而至。
荀绍景慢慢站直了些,说道——
“你们曾经如此好,好到手捧枯枝都想诉于对方它被折下时的脆响,可怎么如今就不敢确定他就是对你念念不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