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德是穷苦人家出生的孩子，爹娘能教他的不多，但好在有知恩图报这一条，所以他打心里感激老祖宗的恩情，若不是老祖宗提拔，他现在还是个天天受其人欺负的小太监。

高德见到刘贤时，他正在司礼监的直房歇息，脸上已是肿起了一片。

“老祖宗，孙子们给您拿药来了，您坐好了，孙子给您擦擦。”一个小太监恭声道。

“放这吧，咱家自己来擦，你们下手没轻没重的……”说着又瞥见小太监身后的人影，偏头一看，皱眉道：

“高德？你不在华清宫里伺候皇后娘娘，跑咱家这司礼监干什么来了？”

“孙子来探望老祖宗。”

刘贤见高德双手都提着药，额上还有些汗，面色才有些缓和，而后又挥了挥手，两个小太监便识趣的走出了房门，刘贤望着桌上堆满的药，摇头道：

“瞧把你们给忙的，这么多药，咱家就是用到进棺材也用不完。”又望着高德道：“你好歹也是个首领太监了，随便差个人提过来不就行了，还亲自跑一趟。”

高德恭声道：“老祖宗这是说哪的话，您对孙子有恩，又管着大内皇宫十万宫女太监，平日里孙子事儿也多，现在好不容易偷了闲，孙子于情于理都该亲自来探望您。”

刘贤笑道：“你倒是有心，都跟了皇后娘娘了，难为你还认咱家这老头子。”

高德接道：“老祖宗教过孙子’谨言慎行，勿忘本分’，孙子不敢忘本。”

刘贤点了点头，开口道：“好，那咱家要你答应一件事。”

高德毫不犹豫道：“老祖宗有什么事您尽管开口。”

刘贤面无表情道：“以后你不要踏进司礼监半步，若是有差事非来不可，派你信得过的太监来办就是了。”

高德赶忙下跪，慌道：“老祖宗这是为何？孙子自从被老祖宗调到华清宫当差那天起，就下定了决心，这辈子生是老祖宗的人，死是老祖宗的鬼了！”

刘贤转身，背对着高德道：“咱家不是不领你的心，但你要记好咯，你不是咱家的人，也不是咱家的鬼，你现在是华清宫的首领太监，皇后娘娘的人，这司礼监上下都是跟咱皇上一条心的，你还是少来这里为妙。”

高德不解道：“可皇后娘娘……不也是跟皇上一条心的吗？”

刘贤摇了摇头道：“皇后娘娘也是个女子，可不只有丈夫，她还有大皇子，还有自个儿娘家。”

高德不语，陷入了沉思，又听刘贤道：

“咱家知道你是个心善仁厚之人，平日里也是任劳任怨，给自家主子办事也是尽心尽责，按理说现在成了首领太监也是你应得的……但要是当年你没遇到咱家呢？你的尽心尽责便只是个笑话……”

“咱家熬了二十七年才熬到现在这个位置，风风雨雨都过来了，见的也不能算少了……忠孝仁义里，忠义对咱们太监来说是最为重要的；孝就算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咱们断了子孙根的时候，就已是大不孝之人了……”

“千万碰不得的，便就是这个’仁’字，但凡沾上了这个字，就只有死路一条，皇宫里从来就不是个讲仁厚的地方，心不狠手不辣，便只有任人宰割的命……”

“咱们都是不孝之人，就是有家，也是回不去了，所以宫里就是咱们的家，万岁爷就是这一家之主。”

“做人要居安思危，凡事要想着给自己留条后路，现如今，咱家也不知当初调你进华清宫当差，会是你的福气还是祸事……”

“咱家最后再跟你说一句：你那主子连咱万岁爷的影子都还摸不着，你这忠义该向着谁，你回去好好琢磨琢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