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屋里磨蹭了会儿,他们驱车前往丁府。
丁宝枝坐在车内,腰上是薛邵的手,他身上的肉碰上去和她自己身上的不同,手感如同绷紧了的丝缎,一点也不柔软,横在身后像极了桎梏。
她挺着腰挨到下车,抬头就见丁家老少齐聚正门口,笑脸相迎。
丁宝枝朝站在最前面的丁鹏举和李氏行了礼,唤了声爹娘。
李氏上来拉她的手,嘘寒问暖好一阵,她才有功夫分心看向旁处,留意到了人群后面的丁玉枝。
玉枝站在四房孙氏身边,搀着自个儿娘亲朝宝枝调皮地眨眨眼。
玉枝笑起来明眸皓齿,晃眼瞧过去还当是笑容洋溢的丁宝枝,但再看第二眼就能发现两者全然不同。
玉枝五官虽不能和宝枝平分秋色,但举手投足明媚大方远胜宝枝。
姐妹俩起码有三分相似。
二房张氏身边那位珠光宝气的,则是丁金枝。她长得活脱脱一个小张氏,和玉枝宝枝都不怎么相像。
玉枝人在京城,没错过宝枝的喜酒,金枝人在曲州,昨日才到京城。
其实丁宝枝回门,家中姊妹倒也没有非要回来看望的道理。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两位姐姐早就嫁人离开丁府,就算大婚当日缺席也不会如何。
但别忘了,她们夫家一个是四品曲州知府,一个是五品内阁学士,都是官吏。他们人在家中坐,锦衣卫指挥使连襟从天上来,喜从天降哪有不走动的道理!
自己告不了假也得让妻妾赶回去贺喜。
丁金枝摇曳生姿走上前,拿手帕掩着嘴,手指头上好大一颗碧玺。
她笑呵呵道:“宝枝妹妹,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出宫,转眼这就双喜临门了,真是恭喜啊。”她转而对薛邵见礼,“见过指挥使大人,我是宝枝的姐姐丁金枝,夫家乃曲州知府魏光禄。”
薛邵道:“魏光禄,我才在曲州见过他。”
丁金枝道:“是呢,前段日子锦衣卫在曲州办案,就是我家老爷招待的几位大人,我记得还有一位毛同知,说是酒量异常的好。”
丁玉枝从边上挤过来,拉住宝枝的手,也不管丁金枝还有话没说完,直接聊开了。
“宝枝!”
宝枝会心一笑,“二姐。”
玉枝热乎乎地问:“嫁过去吃得惯吗?睡得惯吗?”
宝枝笑道:“都习惯。”
玉枝伸手刮她鼻梁,“少骗我,一家人一个口味,我刚出嫁的时候,你姐夫就爱过穷书生的苦日子,吃得那叫个清淡,进了内阁也整天清粥咸菜,美其名曰体察民情不忘百姓疾苦,可怜我一介女流不能为官却得陪他体察疾苦。”
玉枝说得绘声绘色,引得大家捧腹。
丁鹏举趁着这份热闹劲,赶紧将丁宝枝和薛邵迎进府门。
丁家已经备好餐食,众人挨个落座,等丫鬟布菜。
户部郎中虽算不上门阀士族,但规矩不少,饭桌上不聊天吃罢了才聊,若真有什么要说的,就悄悄地,也不打扰旁人。
薛邵瞧见丁宝枝的瓷碗里一直有两只剥好的河虾,布了三四轮菜了,怎么也不见少。
“不喜欢吃?”
他嗓音不高,只说给丁宝枝一人听。
但不妨碍桌上其余人听见一愣,都看过去。
丁宝枝小声答他:“我吃虾身上起疹子。”
薛邵明了似的点点头,夹过她碗里的虾自己吃了。
丁宝枝顿住,“...你吃我碗里的做什么?我不吃让倒了就行。”
薛邵不以为意,“你倒嫌起我了,又不是让你吃我剩下的。”
丁宝枝顾忌桌上长辈,“这不合规矩。”
众人拿余光瞟着,见薛邵抬起手,还当他被丁宝枝回嘴回得不耐烦了要拍桌子,哪知他将丁宝枝的碗筷递给丫鬟,让换个干净的,一滴虾汤都不让碰。
桌上几人的脸色精彩纷呈,有艳羡的,有错愕的,也有惊掉下巴的。
感到不好意思的只有长房李氏。
李氏记得宝枝小时候吃虾说身上痒痒,但她一个不受宠的孩子如何左右丁家伙食,自然是给什么吃什么,过敏也无妨,过敏说明不适应,才该要多吃呢。
当时记不清谁说了句‘每年春天抱籽的河虾是珍味,别人想吃还吃不着’,丁宝枝就再没说过虾的事,后来大家也就理所当然的以为没有过敏这回事了。
那厢,丁宝枝接过换上来的干净碗筷,无事发生般喝了口茶水。
二房张氏偷偷拿手肘怼女儿金枝,递去个‘要了命’的眼神,后者回以一个‘可不是嘛’。
不得了,了不得,任谁看不出丁宝枝刚嫁过去正得势。
本来还想看她怯怯懦懦伺候那阴晴不定的活鬼,哪成想竟是薛邵看丁宝枝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