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脸一看就是个奸猾之徒,偏只有那鼻梁,生得端雅秀挺,如雕似琢,长在那人脸上简直好像生错了地方,让人看着大为可惜。
再看地上那个摔散了架的竹箧,全是一些药膏符箓,此人应该是个游方的郎中。
那郎中摸了摸他那个漂亮到引人侧目的鼻子,“你们干什么啊!干什么!走路不长眼吗!”
说着就探手去捞地上的酒葫芦。但酒葫芦已经打翻了,酒正咕噜咕噜往外流。
晏初赶紧上前把酒葫芦给他捡起来,怎么说确实是她撞到了人家在先,她说,“对不起啊。”
那郎中接过酒葫芦晃了晃,“都洒了!”
宋易赶紧掏出几两银子,“对不起啊兄台,你回去再买壶好酒。”
晏初瞥了一眼,宋易这公子哥出手就是阔绰,这银子都够买半个月的酒钱了。
“三十年的梁园春酿就值这点钱?没见过世面就别出来丢脸,”郎中满脸鄙夷地啧了啧嘴。
好嘛!又是跟朱胖子一个德行的。
宋易也是好脾气,明知被讹了,还是赶紧取出一锭金子,“是我不知情,这点钱请兄台收下。权当赔罪了。”
郎中一脸不悦地把钱塞进脏兮兮的衣襟里,满足地拍了拍,但并没有起来的意思,依旧赖在地上,道,“但是被你们这一撞,我今天心情就不好了!”
啥?他说什么?
晏初和宋易面面相觑。
燕齐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拨开两人走上前,“这位…先生,我们也替你收拾好了竹箧,赔了你酒钱,你还想怎么样?”
但凡看到燕齐这魁梧的身材和那张铁板一块的脸,大多数人都会发憷,不敢造次。
除了天生的无赖泼皮。
那郎中干脆往地上一溜倒,做死猪状,有气无力道,“原本我早上算了一卦,今天有财运滚滚,日进千金,结果被你们这小晦气鬼一撞,财运没了,你们说该怎么补偿!”
……晏初目瞪口呆,这段位可比朱胖子高多了啊。
燕齐左手关节暴起,一把揪起郎中的衣襟,把他提到脚尖沾地,“你想讹诈?”
笨蛋,你这是正中他下怀啊!晏初心道,
“大师兄,别……”她赶紧上前抓住燕齐的手,然后对那郎中道,“那你想如何?”
郎中瞅了瞅被揪得吊起的衣襟,知道再这样下去恐怕真的要不讨好了,眼珠溜溜一转,问,“几位是去济源堂的罢?”
“是啊。”晏初道。
“这位凶巴巴的少侠右臂折了?”
“你怎么知道?”晏初一惊。
“简单,”郎中艰难地抬手指了指自己被拎的衣襟,“他在用左手提我!”
晏初:“……”
“这样,你们别去济源堂了,这生意让给我做好不好?保准价格公道。”
“你来治?别闹了,我大哥的手臂筋脉断了,你治得好吗?”宋易被他气得地想笑。
“不就是断个手,男人不用那么矫情罢,肯定是功夫太差……”
燕齐骨节咯咯一响,手一耸,“滚!”
其实他没有用力,充其量只是轻轻推了一把,谁知这郎中却像身受千钧之力,踉跄出几步,重重栽倒,还连带揪住了宋易,只见他一只手捂着胸口,一手扯啊扯着宋易的袖子,“没天理啦,打人啦!快来看啊!”
这演技行云流水,打滚都不带喘的,晏初终于看到一个撒泼耍赖比朱胖子还厉害的主儿。
四周的行人纷纷回头观望,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欺负人!家里有钱就了不起了!就可以打人了!”
路人这一听,纷纷指戳他们。
燕齐面上冒着黑气,一把将那郎中提起来耸到一边的树荫下,“行了,照你说的,就在这里瞧。不指望你能出啥,但你敢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我让你三天下不了地!”
等到他们终于到了济源堂的时候,晏初布兜里已经装了一只灰不溜秋的小药瓶,里面是一坨青黑色的膏药,外带一股呛人的驴骚味儿,简直就像是懒汉身上抠下来的陈年老垢――这就是那郎中卖给他们的药,足足宰了宋易五十金。
经过这一出,他们到济源堂的时候,已是申时。
太阳已经偏西,残阳挂在济源堂乌黜黜的屋脊上,几处的墙壁也被香火熏得微黑,风中弥漫着烟火味。
晏初四下看了一圈。微微皱了皱眉。这地方风水似乎有点怪异,尤其是西边那片屋宇,惨白的院墙围着一棵枯树,树叉间一个蓬乱的鸦巢,日头将落不落地挂在那里,造得怎生像个阴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