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张启明要去红芯,项天歌忽然间坐立不安。
她借口去洗手间,给顾清茶发短信:“你说动张启明了?”
顾清茶没有答复。他们之间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上一回约见。
项天歌回座位。她有些心不在焉。旁边有人在抽烟,项天歌的视线便落在那一明一暗的烟头上。烟瘾上来了。
项天河注意到她的异常。
“张教授去红芯,你好像,不那么高兴?”
“不高兴?”项天歌一愣,“我为什么不高兴?”
是啊。没有道理不高兴。张启明早就把他一脚踹开。他去哪里,在干什么,被人忽悠又或被人利用——跟她有什么相干呢?
项天歌一气饮尽杯中酒,招手又叫了杯威士忌。
酒还没上来。项天歌不耐烦地看手机。跟曲项约定两小时。这他妈才过去四十分钟。
一时间两人无话。项天河也不开口,嘴角似笑非笑。
“我有些累了。”项天歌说,琢磨着找个什么借口开溜。
“不急。不是又叫了杯酒吗?再喝一杯。”项天河微笑着,他那杯清酒没怎么动,还剩大半。他的手指在酒杯边缘摩挲,“话说,你也认识张启明教授?”
项天歌将视线牵回来。
“张启明是集成电路业界泰斗。如果说谢希德、黄昆是国内半导体理论学科的奠基人,张启明就是最早把技术理论做工业转化的开拓者。做半导体研究,很难不知道他。”项天歌说,忽然就蹙起了眉,“你不也是张启明的学生吗?考上了张启明的博士,一年不到马上退学?”
项天河微怔,接着将清酒端起,缓送至唇边,“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可是,为什么呢?”项天歌说。她本来没打算跟项天河好好约会,但到这一刻,她忽然起了窥探的欲望。
“在他正式下海创业,把自己搞得身败名裂之前,张启明学术名声享誉海内外,说他是国内半导体第一人,也不为过。五道口工程大学,是中国最顶尖的工科学府,集成电路学科排名全国第一。能考进五工大的微电子系,是多少学子梦寐以求的事情。张启明招博士生,一年也就招一两个人,有时没遇到满意的,便一个也不招。而一旦招进门内,便毫无保留,竭力栽培。跟学生一起发论文,就把一作让给学生。跟学生一起领奖、开会,发言机会也都让给学生。张启明门下,从来没听说学生中途退学的事。可是,当年你以全系第一的成绩,考进张启明的师门,一年不到你就退学——到底是,为什么呢?”
酒吧侍应在这时送来威士忌。他从项天河身边经过,不知怎的,便听“咣当”一声,项天河的酒杯摔落在地,碎成了几片,酒水四溅。
“啊,真不好意思!”项天河说着,俯身去拾地上的碎片。
接着便听他又“哎”了一声。等他再把手提上来时,只见他右手的拇指和中指都流着血。
“哎,手割破了。”他将流血的手送到项天歌跟前,“项项,你帮我收拾一下呗。”
项天歌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朝后一缩,避开了那只沾血的手,接着别开了脸。
“啧,你真狠心。”他说,收回了手,小心擦掉伤处的碎玻璃。
项天歌脸色发白,“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项天河笑出声来,“好的。我小心着点。”他拖过餐巾将手指包裹起来,又问侍应要碘酒和创可贴。
那侍应的脸色也不好看,一叠声地道歉。放下威士忌后,又赶紧去取碘酒和创可贴。很快就送过来,又一串道歉。
项天河摆摆手。他拿了棉签清创,慢条斯理问道:“刚才说到哪了?我忘了。”
项天歌根本不想看他,但问题还是想问的,“问你,你抢了项天歌的直博名额,为什么读了一年都不读了?”
“哦,这个么……”项天河无声地笑起来,“那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想读就读,不想读就不读了呗。”
这个答案显然无法令人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