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节奏的大型公司,有无数像他一样的零件。七海不认为没有自己会出现什么不同。
他告诉泷泽自己从事这行是为了钱,却没有告诉对方,这种紧张的生活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自己是否一点存在的意义都没有。
“七海,都来居酒屋了干嘛还一脸不高兴?又不是员工批判大会。”
之前还在荼毒其他同事的劳伦斯先生坐到七海身边,醉醺醺的,周围职员都跟上司问好,他随意点点头。
大家对他熟稔地来找七海建人一点也不惊奇。一是劳伦斯先生在工作之余就很随便,二是七海可以算他们这个工作组里,最前景可期的职员,会被另眼相待是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出于在职场关系中对上司的尊敬,七海建人给他倒了一杯酒。
醉鬼很难搞,七海随意应付几句。
不过劳伦斯显然没打算放过他,这个外国人喝多的时候更能说了,不知哪根筋搭错,认为七海陷入了人生的低谷期,身为领导要好好开导下属,于是对着他讲了十多分钟的大道理。
七海很烦,但对方是付他薪水的人,他也没辙。
“……说到底,普通人的人生价值基本跟钞票房子划等号,哦,最好还有漂亮老婆和稳定工作,那要这样看的话,你现在已经是大多数人羡慕的对象了。”
劳伦斯大力拍了拍他的背,觉得他很不懂珍惜。
“七海,你还想要什么呢?”
是啊。
钱、房子、稳定工作、远离危险,明明都是七海离开高专时为自己定下的目标。
还想要什么呢?
他干嘛又有了重回咒术界的念头?
他知道那里很烂,上面的人根本不会在乎普通咒术师的死活,尤其是他们这种没有悠久家系的。
是蚁群中再普通不过的工蚁,随时可以被牺牲。
但他又想回去了。
甚至泷泽的出现也只是一个借口。
酒已经被七海喝完,换做别人,好几种喝下去大概早就躺倒。他还在思索着究竟是为什么,劳伦斯忽然环住他的肩膀,满脸都写着认真。
“七海。”
劳伦斯似乎想要跟七海商讨什么大事。
自己的上司只有在重要会议上才会露出这种表情,七海建人少见的没有当场把对方的胳膊挪开,而是扭过头准备听听他到底要说什么。
“……你说我也找个小男友,是不是就不会被分手了?”
究极煞风景。
哪壶不开提哪壶。
七海建人早该意识到的,抛开工作上的事,劳伦斯根本一点有用的话都说不出来。
更不要提对方还喝醉了。
“我觉得,您一直单身下去,就永远都不会有被分手的烦恼。”
七海建人语气冷淡。
劳伦斯先生:“七海!你居然咒我!”
七海建人想,对方估计还没见过什么是真的诅咒。
从居酒屋出来,劳伦斯还打算再找个新的地方续摊。
不靠谱的外国人还算有点仁慈之心,说几个有家室的职员可以先行回家。
结果七海建人也跟着要离开。
“男朋友会担心。”
居酒屋里被调侃了个够,七海建人现在确实是学会了,理直气壮,一点也不脸红。
“……你很嚣张啊。”
劳伦斯目瞪口呆。
是在失恋的他面前炫耀吗?
这还是七海第一次正面提起‘男朋友’这个词。
“路上小心。”上司摇摇晃晃地说着,旁边的职员扶住他。
黑色的天幕缀着点点星光,街道一片寂静,路灯散出惨白的光,把人映得更加形单影只。
一阵冷风吹过,七海建人也清醒了些。
所幸七海赶上了末班电车,等他到家时,已经接近凌晨一点。
走出玄关,看到房间里的景象,七海建人停下脚步。
很晚了,客厅里只点着一小盏台灯,暗黄的灯光在空旷的房间里,不比点蜡烛明亮多少。
而泷泽就坐在餐桌旁,头一点一点,像小鸡啄米。
他好像很困,或许已经要睡着了。
泷泽似乎听到了门口的响动,他忽然惊醒,脑袋磕到桌子上,旁边插着香雪兰的花瓶也跟着震了一下,掉落一小片淡黄花瓣。
他吃痛地揉着被磕到的地方。
“七海你回来啦。”
泷泽薰揉了揉眼睛,声音也有点迷糊,但他还是露出一个笑容,然后跑到了七海身边。
男孩的身上好像也染上花朵的香气。
七海建人心中突然涌现一股暖流。
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他从未经历过。
午夜凉风也好,格格不入也好,那些烦恼好像都被冲淡了。
夜很深了,泷泽在等他。
而他或许可以说自己……是被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