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文音安静地喝着酒,却因李二姐的一句话,心里烦躁起来,面上不显,然而杯底一瞬见空,又从侍应那儿端起另一杯香槟。
夏喃喃见她心情不好,怕她喝多了,小声说:“大小姐,别喝太多。”
“那你今晚看紧我一点儿,喃喃,不然我醉死在角落里都无人知晓了。”文音呼出一口热气。
“怎会。”夏喃喃乐道。
文音没说什么,只是让喃喃听那几个姑娘说话儿。
“前些天听闻商少去南川带回来一个姑娘,看起来似是有意跟南川顾家有联姻的意思。”
“是那个姑娘吗,顾家收养的姑娘,不是说顾家叔侄为了这姑娘争起来吗,商少将人带回来,那岂不是断了那叔侄的念想?”
“就是这个意思,既然商少将人带回来,那肯定是喜欢那姑娘的,姑娘要是跟了商少,顾家也还是和气儿的一家,而且那姑娘说是收养,顾家可是当亲女儿来养,若真的让她跟叔侄中的一个在一块儿,那不是膈应么。我听我姑姑说,若娶这姑娘,顾老是以孙女儿的礼数风光地将姑娘出嫁,这商顾两家就更鼎盛了。”
“商家是否有意回京北?”
“听长辈说,七成。”
几个姑娘正说着,桑怀北几个公子哥儿也走了过来,许是当中有姑娘们心仪的对象,脸颊霞飞,就连李二姐眸光都柔软了起来,望向谢家公子。
文音顺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低头喝着酒。
忽然一个年轻男子走到文音面前,在众人起哄的笑声中,他含蓄矜持,微微笑:“文音,我是陈晚。”
桑文音顿时抬眼。
陈晚长得眉眼隽秀,皮肤白净,一身水墨丹青的书卷气息,不浓烈,在众多公子哥中不是最惹眼的那一个,却让人颇生好感,有股温而淡的秀雅。
她看向他,也露出笑容,声音很轻:“我知道了。”
两人都已从长辈那儿知道对方是相亲的对象,眼下两个小学同学是时隔多年的再相见,或许只是文音一个人的再相见。
孙从笑着看向两人:“没想到今个儿还能得见某人的得偿所愿。”
陈晚笑笑。
文音没有听进去,只是附和笑了一下。
桑怀北睨了文音一眼儿:“开宴了,先入座。”
开宴后,几家公子几家姑娘的凑成一桌,大家年纪相仿,倒是热闹。文音看着一桌子的熟人,低着头,平静地喝了两杯红酒,加上之前的几杯香槟,脑子里已经晕得一塌糊涂,却偏偏叫人看不出来。
直至宴会结束,桑西延还是走不开,人情世故,还在另一桌作陪,得了空便立刻寻过来,让桑怀北先送文音回去,他一会儿再回去,怀北冷嗤一声,算是应下。
文音挺着腰,别过夏喃喃后,慢吞吞跟着桑怀北往外走去。
桑怀北先去取车,让她在原地等他:“别乱走。”
文音没应声。
怀北也不管她,径自跑出去,冒着细密的雪,身影一下子就看不见了。
文音等了一会,四下都是往外离去的宾客,她往旁边避让,再往外几步便是花圃,花圃外面是庭院,她吹了会风雪,酒气没散几分,反而更晕醉了,她扶着墙壁缓缓走向庭院。
十二月将尽,寒冬腊雪,带着松木香的气息,文音迷着眼,往前走去。
不知不觉走到庭院深处,那里有一个雪亭,亭后是冻结的小冰湖,四周的树木都打了冰凌凌的雪霜,南来北去的朔风卷起细碎的风雪,扑面而来。
文音拢衣,脚步不停,像听见有人叫她,一直穿过小石路,走到雪亭前,抬头望向雪亭中的人,有人已在这儿,背对着她,望向冰湖。她踏上台阶,走进亭中,又走近几步,闻到对方的淡香,冰雪的气味儿,像极天山雪顶上的冰雪,这熟悉的香味儿几乎要了她的命。
她眼眶湿润,又慢慢走前两步,贴紧这人的后背,双手缓缓环住他的腰,踮起鞋尖,头枕在他肩膀上,细软的声音埋在风雪中:“我很想你啊。”
面前的人却听得分明,微微侧头,闻着她身上馥郁的葡萄酒味,声音淡淡的:“我是谁,女孩儿,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他转过身,掐着她下巴,抬起她盈满眼泪的脸,微弯腰,有些粗鲁地低头吻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