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玄铁弓(2 / 2)谪宦首页

扩张到极致的弓弦骤然收紧,青羽箭“嗖”的一声离弦而出,破空而去若碧涛吞日超风驰电掣,快到没人能够捕捉到其任何一点痕迹,不见其形,只闻其声。

却径直撕裂了层层秋波,惊慌了皎皎孤月,只留众人伸长了脖子,费力而徒劳地张望。

须臾已过,风筝在瞩目之间兜兜转转,却依旧悬于天际丝毫没有要落下来的迹象,仿佛是在无情地嘲笑。

果不出所料,众官员摇头轻叹了口气。

素闻朔北司马一族枪法无双,莫非果真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是射艺不济亦或是……

故意与他作对,不肯顺他意。

云卿安眸光微暗,轻蹙了眉望向司马厝,却见他正好收了弓,手中漫不经心拨弄着弓弦,微松的领口和挽至臂弯的袖摆显出几分落拓狂羁却透着不凡的风度。

司马厝似有所感,在抬眸时冷冷盯着云卿安,嘴角上挑勾出一道挑衅似的弧度。

云卿安叩桌的指节顿住,他略带无奈地笑了笑,眉目转瞬之间就恢复成了一如既往的温润明澈,仿佛蹙眉恼怒根本就没有存在过一般。

却让司马厝感到没来由的窝火,他迅速别过脸去低骂了声。

此刻的较量消磨就此融在了这片刻的四目相对间,在这场凉秋夜里凝滞成了实质,并于此后粘稠了无数个日日夜夜。

“没用的东西!”李延瞻大感无趣,气得直接摔下酒盏砸了个稀巴烂,一把将美姬推落在地。

云卿安眸中划过不易察觉的厌恶之色,整个人似笼在了层层阴翳里。

“什么破烂玩意也敢、敢在朕面前耍?来人,去给朕……”李延瞻摇摇晃晃,唾沫横飞。

“皇上快看!”席间有人猛地惊呼出声。

金线豹突然长啸一声,受了刺激般不受控制地越过看守护卫,激动难耐地纵身蹿起,凌空朝着一个方向飞扑而去,钢鞭一般的长尾抽打出凌厉的风刮起地面残缺的落叶。

场面一阵骚动,护卫面色大变急忙提步要去追拦。

人仰马翻时,金线豹却在跳到一座低矮假山时蓦地停住了,毛茸茸的脑袋低下探寻一阵,再抬起来时雄赳赳气昂昂,它的嘴里赫然叼着那从空中被射落的半只生鸡!

竟是一箭直入深云,断线落鸡干脆利落,却未毁风筝分毫。

众人见此倒吸一口凉气,俱是面露惊容。

“射得好!赏,朕重重有赏!”李延瞻转怒为喜,兴奋得猛地一拍桌案站起震得杯碗“哐当”乱响。

座中官员一见元璟帝这般,亦纷纷附和,拍手叫绝声、称赞声不绝于耳。

“箭艺之精湛真乃万中无一,展我泱泱大乾之威!”

“英才配宝弓,露不朽本色。云督为陛下筹备的这一场视听盛宴令我等大开眼界,实是有心了。”

云卿安客气地微一颔首,仍是平淡如常的模样,坐得端方雅正只举杯浅抿。

淡茶入喉却偏燎起一阵麻痒的灼烧感,他眸中终是闪过一丝动容,似轻雪降至湖心泛起层层涟漪。

“朕听闻古之雄才,有耳通八方闻声辨物之能,蔽目拉弓不在话下。云督,唤他给朕再露一手。”李延瞻兴致正浓。

寒窗苦读十年求仕不得,一朝进豹房献艺博元璟帝一笑而得加官进爵者不在少数,李延瞻自然而然就拿司马厝当耍技人看。

既是耍技的,那自然是天子让如何便如何,无非都是玩物罢了,何其羞辱!

元璟帝向来只听讨好奉承之语,不闻逆耳忠言声,又只识得御前卖笑耍艺歌姬,更不识战功卓著的戍边良将,若现在没人在旁提醒一二只怕是……

温如海不作声地猛灌了口烈酒将欲要出口的话语咽了回去,一时间咳嗽不止呛得满脸通红。

浪流翻涌,乘舟同去,他只求明哲保身罢了,其余的又有何干。

“劳陛下恭候少顷,臣这便吩咐下去。”

云卿安起身退下,纤羽密睫带着诡谲的艳,在眼底落下片阴影掩去了眸中的情绪,薄唇边却露出几分意味深长。

既然元璟帝荒唐至此,他又何妨再添多一把柴,焚烧得愈演愈烈才好,两厢皆困于牢笼,而独他隔岸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