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笃定说:“我有一个好友在宫里当差偶然听到的。”
他又想到此事的严重性,正色道:“这件事我只同你说,你可别告诉他人,要不然可是要掉脑袋的。”
“嗯嗯,我知晓了。”好友忙不迭点头,好奇心被勾起,身体又贴近几分:“跟我说说你朋友是怎么偷听到呀?”
“我朋友说……”
枝头上的春花烂漫,微风摇晃着花香扑面而来。
“殿下,这是您要的梅花。”宫侍托盘而入,盘中是采摘洗净后的梅花。
坐在殿中的男子一袭白衣,轻蹙眉头,提笔批改奏折,随着宫侍的推门,梅香四溢,他眉眼舒展,皱眉的小褶皱也消失殆尽,只余下欣喜欢悦。
“你放到那吧。”声音轻快许多,他指着不远处小榻上的桌几。
宫侍依言将托盘稳当地放好,再从抽屉中将制作香料的器具一一摆放,垂手静待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放下朱笔,净完手,熟练地将梅花放入木臼中,素手用杵慢慢将其捣碎,本就是个枯燥乏味的事情,可男子神色温和,不厌其烦地重复千遍万遍。
宫侍在男子捣碎完一部分梅花时,又会心领神会地再添几朵。
“她的香料快用完了,今日需得多做些。”男子兀自开口,也不需要旁人应答,声音里还带一丝隐秘的欣喜。
若问右丞相的千金最钟爱哪种花?她的回答必是梅花无疑。
她衣裳染得熏香,带的香囊,只要是跟香有关的,均是梅香。
京城的豪门贵女更喜爱的是浓烈香气,而梅花香气清淡,又出自于寒冬,所以产量极低,每次她唤自己的贴身丫头去买香料时,担忧香料供不上货,都会让其多买些。
虽然她担忧的事情一次也没出现过。
她也从来不知,她所买的香料皆是出自于宫里太子之手。
男子将托盘中的梅花尽数捣碎,花汁露灌满小小的一瓶,用手帕将手上的花汁残留擦拭干净,突如其来的问道:“前几日,她去吟彷阁了?”
宫侍低声应了声是,接过男子手中的手帕,退后半步。
“嗯,出门也好,她本就是玩闹的性子,若待在府里久了也容易闷出病来。”
男子说出一句话时,满眼都是宠溺,声音也因此浸染出温柔。
随即他又是想起什么,刚才还温和的情绪全部收敛,冰冷的吐出一句:“夭无妄也去了?”
“是的,殿下。”宫侍嗫嚅道。
也只有这个时候,殿下才不会伪装自己的妒意和阴冷。
元栖朝众人皆以为太子殿下是高不可攀的孤月,却不知孤月背后阴郁昏暗的月影。
只有他们这些近侍知道,殿下的洁身自好,皆为所求之人—邰沉玥。
太子殿下于邰小姐的纠葛,也正如其名一样,将太子这轮月死死地沉入水底。
殿下自小便倾心邰小姐,当时年岁小,怕他猝不及防的爱意会让她觉得是玩闹,还会给她带来非议。
他就这样默默守护她,一年又一年。
终于等到她及笄,他满怀忐忑,慌乱地语不成句,将对她未宣于人前的喜爱摊开,换来的却是她的一句。
“我嫌你烦。”白衣女子似觉得他的脸色不够惨败,无所顾忌地又补充了一句。
“连同你的爱也是。”
他忘了自己当时是怎么走回宫的,他就记得那天下着雨,很大的雨,把他身上仅存的热意全部随着冰冷的雨水一点一点的流逝,直至荡然无存。
他犹如提线木偶,眸中没有神采,头发凌乱,衣裳也湿透了,回到东宫后,就病倒了。
大病来得毫无征兆,太医更是手足无措,太子自出生起,身子一向康健,每三日的请安脉,也昭显出了太子身体的强健。
可这病来得又急又凶,太子在病中也是毫无求生意志,这可吓坏了皇上,大发雷霆下令太医蜀全部想法子医治好太子殿下,治不好全部都要掉脑袋,连带诛九族。
在这种高压手段下,太医们废寝忘食地查典籍,夜以继日地找方子,可总算将太子的病稳定下来。
就在众人以为脑袋终于能留下来了,太子醒后却如何也不肯吃药,就算好说歹说的喝几口进去也会吐出来。
每日里太子必做的事就是双眼无神地看着窗外,毫无一点生气。
太医们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将此事禀告了皇帝。
皇帝知道此事的时候,正在御书房批改糟心的奏折,抬手就将手中的奏折摔到他们身上,怒喝道:“他不喝药,你们不知道灌吗?”
底下的御医们承受着天子之怒,颤抖着身子不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