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哪儿了,给我看看。”
沈照简的肩膀上有汩汩的血迹涌出来,孟荆下意识地踮起脚想去看他的伤。她的声音是那样的温柔,这是很难得的柔情。
沈照简仰仰头,忍住自己那点不成器的泪意,在她的指尖要碰到他的伤口时,他偏了偏身子,躲开了:“出去,本王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他声音略有些喑哑,但说出的话很是决绝。
孟荆知道这次这人是真的难过了。
她泛滥的母性突然上来,她突然想过去抱抱这人,拍拍他坚实的背,同他讲,自己真不是故意的,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捅他,又怎么可能真的舍得那么对他?
可事已至此,所有的解释又显得都很苍白无力。
她选择尊重他,然后默默垂下头扶着柳生铨出了房间。
……
大清早的,老神医本来已经吩咐他的小学徒给他收拾去平昌的包裹了,没成想,还没出发,便出了这档子事儿。
他没去现场,得到的消息也都是从他的小学徒那儿听来的。
“柳郎君也真是的,招谁不好非去招梁王,梁王可是个出了名的硬骨头,这两年好些了,前几年听朝堂上的老臣说那可是个敢当众跟他老子叫板的混账。这不,被揍了吧,在他动那个孟丫头的心思的时候,我就已经警告过他了,年轻人啊,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老神医翘着个二郎腿坐在院子里,嘴里呷着小学徒刚给他泡好的雪茶,一面品着这新茶的滋味儿,一面啧啧摇头。
小学徒想到柳生铨怎么也是个叫老神医世伯的人,忍不住开口提醒:“柳郎君主动招惹梁王,这次伤的可不轻,您要不要给他瞧瞧?”
“他才不要我这个老头子给他瞧呢。”老神医笑笑,老狐狸似的眼睛眯了起来。
小学徒不解:“这怎么说?”
“因为我那世侄就是想要那莽撞的孟丫头给他瞧病呦。”
小学徒更不解了:“孟姑娘会治病?”
他小小的脑袋里装满问号,老神医看着这个小呆子,突然觉得,自家小学徒也真的该跟自己出去见见世面了。
“从今天起不要看书了,跟老头子我学看人吧,小子!”老神医叹口气,在这呆子头上落下一记暴栗。
老神医说的没错,柳生铨确实一点儿都不想要他这个老头治伤。
这位看似柔柔弱弱的柳公子实则是个才智过人的主,他故意激怒沈照简,无非就是看中了孟荆是个不管对谁都十分容易心软的人,受点伤便能激起她的怜意,这是一桩多么划算的生意。
“你把眼睛闭上,他下手太重了,你眼睛这边都青了。”
此时此刻,孟荆正盘腿坐在床上给柳生铨涂药,眼周的皮肤比较脆弱,孟荆担心涂重了伤着他,所以只好往前又坐得离他近了近。她这几日没怎么涂脂抹粉,连束发束得也极为简单,只用了一根红色丝绦系着,凑近了给他抹药的时候,有些许没束好的碎发便刚好拂在他的左手上。
发丝冰凉,但柳生铨的心却炙热而滚烫。
这么多年,柳生铨四处探听她的故事,买通大理寺当值的人找出她办的一件件案子。
陆宣棠这个名字曾在他的梦里出现了无数次。
他敬佩她。
肖想她。
视她如神明。
天知道,他有多喜欢她。
他透过别人的话语了解她的生平,透过那些她查过的案子去想她所想,念她所念。
在他的想象中,她就是一个十分纯粹的正直善良且温柔的人。而事实上,当真实的她摆在眼前,不仅跟他想的差不多,还有几分令人生怜的憨态。
柳生铨的父亲一早便知柳生铨对小梁王妃的心思,在孟荆同沈照简还没和离的时候,柳生铨便已经惦记上她了。柳父其人虽是商人,但刚正不阿,为此没少动过家法惩治他,可他就是死性不改,跟家里闹得最僵的那次甚至还放出话去:“儿子就是相中她了,她这辈子迟早是我的!”
柳父差点被他气得撅过去,指着他的鼻子大骂:“痴人说梦!”
如今,心心念念的人近在眼前,柳生铨真想对他爹说一句,您看看您儿子是不是痴人说梦。
这边柳生铨内心是翻江倒海,孟荆也一样,她一边担忧着沈照简的伤口,一边仍在思考这两人动手的原因。
所以她擦完药后便又柔声试探:“他真的只是因为你睡相不好才动手?”
柳生铨“嗯”了一声,见她似有怀疑的样子,又温声说:“也或许是梁王殿下早就看在下不顺眼了吧,在下虽是他寻来的,但对梁王这样的人说,饺子那件事可以算得上是折辱。皇室中人,心高气傲,找个由头同我动手也在情理之中。”
孟荆听了他的话,思虑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