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霜如堕冰窟,不敢置信地抬头。
什么叫她的孩子?是说自己的孩子该唤楚如霜一声嫡母,还是要将自己的孩子送给楚如霜?
楚如霜睨着她的手下败将,正要说什么,就被赵元璟淡声打断。
“霜儿,适可而止。”
也觉出自己的言辞说得直白,楚如霜收起那点假模假样的怜悯,语气里含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嫉妒和酸意。
“若不是我早些年从马上跌下来,摔坏了身子……”
“无妨,孤断不会为此而轻看你。”
温和关切的安慰声远去,沈灵霜抖着手用侍卫递上的匕首割开捆绑阿春双手的绳子,一不小心,就被锋锐的利刃划伤指腹。她疼得瑟缩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用力。
仿佛那个与楚如霜琴瑟和鸣,要将她的孩子交于楚如霜抚养的郎君,从来不是她的夫君一样。
阿春挣脱绳索后立时便要发作起来,却马上注意到沈灵霜指尖不住滑落的血珠。
“娘子,你的手……”她哽咽着,摸着找帕子想替主子包扎。
透明人似的徐医工及时将纱布和药粉递过。
沈灵霜看着老者看惯世事的平淡面孔,轻轻道了声谢。
“娘子何必客气,方才的诊脉还未完。”他没有提及方才的难堪,作出请的手势。
阿春用纱布将主子手上的伤口包好,抽噎着催促,“我们娘子和孩子都还好吗?”
徐医工把完脉,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沈灵霜心里有了猜测。
“是我近来吃用了什么相妨的东西?”若不然,昨夜也不会突然见红,赵元璟更不会特意为她请来徐朝隐。
“沈娘子,有身之人,切记不可用凉性的饮食。”
徐医工点到即止,起身收拾药箱,皱着眉,“娘子且宽心,目前并无大碍,待我开些药来,按时服用便好。只是那些东西,不能再碰了。”
阿春追问着送徐医工出去。
去而复返的赵元璟又进了屋,站到沈灵霜面前,“衣食药材,我会令人送来,也会再添置几个宫人过来。”
他勾起桌上的玉佩,“你为何要让阿春拿着玉佩去三清殿?”
丝毫没有提及方才他要将孩子送给楚如霜抚养的事。
“是、是阿兄的忌日快到了……”
沈灵霜心里麻木,面上却嗫喏着,慢慢垂下头,露出一小节白皙细腻的玉颈,是女子小意柔从的模样。
赵元璟眸色微动,再开口时语气果然和缓几分,“沈谦光幼时在佛寺修行,书画落款时也自号云溪居士。他信的是佛不是道,就是要供奉,也该将玉佩送去三清殿对邻的大福殿。”
“霜儿,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不紧不慢地追问,修长的指尖漫不经心地抚在她的颈后虚握,仿佛她依然尽在掌握之中,会如从前无数次那样对他有问必答。
温热的异样感从敏感的肌肤摩挲而过,带出了些许旖旎。
沈灵霜抬起微红的眼,不经意地避开男子的指腹,与那双冷淡的眸子四目相对。
“殿下不信我?”
雾蒙蒙的眼瞳蓄满泪,是被心爱之人误解的伤心与失落,怎么看都做不得假。
赵元璟撞进以往看惯了的深情目光里,顿了顿,无意识地捻了捻残留细腻触感的指尖。
沈灵霜拼了命地绷住神情,轻轻抽泣,“不过是个念想罢了,阿兄已经离世,把玉佩送去三清殿,亦或是大福殿,又有什么区别。”
赵元璟举起那枚玉佩,对着光细细端详。
沈灵霜心一紧,抚着小腹,语气转柔,“我之所以会让阿春将玉佩送去三清殿,一来是阿兄忌日,二则是近来总是难以入眠。阿春说可能是因为静心台的侍卫太多,金戈杀伐之气太重,让我舍件近身之物去供奉道君。若是殿下不想我去,可否为孩子想想,将那些兵士撤下去些……”
赵元璟静默盯住她片刻,渐渐握紧玉佩。
“玉佩我会令人送去大福殿。”
“三清殿不好吗?”女郎怯怯地眼巴巴央求。
“大福殿亦有如此功效。”
“那殿下可否将玉佩留给我,另择其他物件送去?”沈灵霜脸色微白,只觉得赵元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郎君闻言冷嗤一声,“已经送出去的东西还想要回,霜儿的心未免不诚。”
说罢,他拿起玉佩就要走。
“殿下连一点念想都不肯给我吗?阿兄他当年可也是为了殿下的嘱托才客死异乡!”
沈灵霜眼睁睁看着玉佩被抢走,眼一下红了,双手不听使唤地扯住郎君的袖角。
赵元璟脚步一顿,低头再看向玉佩时隐隐浮现一抹冷意。
“灵霜,”他一点点掰开她的细指,语气如冰,“你嫁我三年,你的性子,我早就知了,还要我细说这玉佩的用途为何?又是沈谦光从何处得来?”
郎君冷着脸,“是孤纵得你不知天高地厚。”
他都知道了。
沈灵霜猝不及防地愣住,随即被赵元璟慢条斯理地将手甩开。
男子的气力大,她被甩得踉跄一下,运气好扶着桌才稳住身形。
赵元璟的脚步顿了顿,就毫无留恋地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