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 18 章(1 / 2)为储首页

待下山后已是午间,百里池坐在马车中,头靠着一边车厢,摇摇晃晃,好似去郯州的那一天,只是那时候有小乙,有揽胜,有不疑哥哥,有未及笄的百里池。

不过一月之余,时过境迁,千重山上的日日夜夜仿若梦境,蝉儿也好,玉姨也好,还有那时时刻刻嘴上没把门的小山贼也好,都成了镜花水月,这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地方,叫人忘不掉,忘不得。

她撩开小帘往外瞧,所见之景却狠狠地刺痛了眼睛。

初春季节本是百废待兴,万物蓬勃之际,可街道之上,百姓或面黄肌瘦,或衣衫褴褛,摊贩口中并无吆喝,只呆坐一旁,桌上摆着些卖不出去的小玩意儿,有黄毛小儿蜷缩一角,浑身发抖,处处萧瑟,满街疮痍。

“停车!”

驾车之人忙吁一声唤停了车队。

晏临调转马头,停在了她边上问道:“殿下有何吩咐?微臣去办。”

“我要下车。”说着便撩开布帘,要踏出车厢。

晏临伸手一拦,阻她道:“殿下三思,此处是梁州地界,不宜露面。”

“我要下车。”百里池摇摇头,眼中坚定,她握住面前阻拦的臂膀,就着他的力气跳下了马车。

走在路面上,与方才在车厢中又是一番感受,活生生的寂寥,哀苦,无可奈何。

见此景,似是不敢相信,她从未出过皇城,只知帝都歌舞升平,人人安乐,即便是地处边境的梁州,也断然不该是一副破败之景。

焉知并非处处如此,梁州竟如此残败不堪,她心中复杂,又极为不解,急促呼吸间,只能问道:“为什么?梁州为何如此残败?”

“殿下可知此处什么最闻名?”

百里池难掩酸涩,脑海中尽是幼时父皇与群臣相谈,问及她三人争锋如何自处一事,那时她答道:“便随他们三人打去好了,与我何干,他们三人天天打伤不到我,那便是最好啦。”

现下望着此情此景,不料当时孩童戏言,竟一语成谶。

她摇摇头,道:“父皇明明说过制衡之道,梁州不应当如此,百姓不应当如此,可为何这里…”

“此处最闻名的便是山匪,四关八州二十四寨,梁州便有两寨。”

“你是说因为山匪?可他们并没有…”

“殿下想说,他们并没有打劫普通百姓是吗?”晏临截过她的话头,又反问道:“难道我不杀伯仁,伯仁便不会因我而死了吗?殿下聪慧,应当知晓的。”

“千重山恶水寨声名在外,如何有人敢来此地经商贸易,他们口中称劫富济贫,可孰富孰贫还不是手中的刀说了算。”

百里池知千重山规矩,反驳道:“可千重山只劫一道,劫完一队便会送他们出山,镖局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只是因为落草为寇,便要被人贬到尘土中去吗?”

“只劫一道?出寨之后绵绵不绝万里深山,谁又知道被洗劫的商队将要遇见什么。”

“千重山只劫富庶之人。”

“背负身家性命要从这崇山峻岭凶匪恶徒中走过,富庶之人如何会做这等舍命之事,不过是些为了吃口饭的辛苦商人罢了,他们就该被洗劫吗?”

晏临句句属实,她无话可说,这些日子在寨中,明知山匪凶恶,可寨中之人对她极好,实在难以将他们与凶匪恶徒混为一谈,便再强辩:“千重山虽为匪寨,可护一方边境,多少也使得燕国颇受挟制吧。”

那玄衣玉冠的之人嗤笑一声,眼中明光闪烁,他扬着下巴,掷地有声:“我大郢好男儿无数,又何需山匪护国?”

“便是我晏容清也愿领兵出征,踏破大燕的铁阵,护我边境百姓。”

“那梁州刺史呢?上下官兵为何无所作为?”百里池再问道。

“殿下当真不知晓吗?”

世人皆道先帝有禅位有尧舜之风,可再多,便是说他醉心党争,不理民间疾苦。

边境更是官匪勾结,民不聊生,早在下山之时便知迦陵寺刺杀一事果真被压下,只说小池殿下为大郢祈福,悼念先皇,暂留迦陵寺,次月再归。

大小官员上下打点,瞒报不报,真的叫他们瞒住了那远在皇城的新帝。

真是可笑可叹,偏偏如此,倒是帮了自己一把。

百里池望向街角是手上沾满泥巴的孩童,穿着不御寒的麻布衣裳,三月春风仍不见的有多温暖,那孩子打了个哆嗦,呆呆的望着街头小贩桌上摆着的泥娃娃。

来来往往之人面色匆匆,也没有谁停下来看这些泥娃娃一眼,想来,也是卖不出去的。

“我原以为三方制衡,没有祸乱,便是使百姓安康的法子,却从来没想过这些。”

晏临摇头,“殿下不知只因为没有见过。”

“不,父皇只叫我看到如何权衡利弊,稳固朝纲,却没有告诉我,什么是民意,什么是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