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里渐渐有客人来了,定下铁匠铺的事夏桃娘就急急忙忙去招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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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下午谢印都在帮老贺五人收拾住的地方,三色坊后院并不大,能住下这么多人全仗着每间屋子都很小,外院男人们住的地方更小,现在唯一还能住人的就是一间库房,那库房倒是足够住下五个人,只是需得把里面的东西清理出来,再放上五张床,好在贺栋等人只是暂住几天,也没那么讲究,有个地方就行,不然也是不小的工程。
晚上,贺栋几人早眠,谢印却习惯了三色坊的时间,快到子时她跑去厨房拿宵夜,才发现原来点心是姑娘们特有的,除了给她的一共只有那么不到二十个,有的姑娘吃上一两块,大部分怕发胖不敢吃,还有的两个人分一块的,有剩下的伙计、护院、帮厨才可以吃,自从她来了,每天的点心都是翻倍的做,因为她一个人就能吃掉十块左右,夏桃娘怕她吃不饱每天都要多送去几个。至于别人,倒是也有宵夜,不过只是普通的包子、面条一类,吃饱了不饿着肚子睡觉就是。
刚知道真相的谢印有些脸红,一来她不是姑娘,反正不是三色坊的那种姑娘,也不能如那些姑娘们一样给夏桃娘赚那么多钱,二来她吃的确实有点多。
姑娘们是在各自的房间吃,夏桃娘也是在自己房间,厨房里都是杂役,往常吃过宵夜后就陆陆续续散了,有的大厨自持身份不愿吃这些粗食,更是子时一过人就走了,而今天人却格外全。谢印之前这个时候都已经被锁在屋里,虽没见过,却没少听人提起,是以她也不禁有些好奇。
“怎么人都没走?”谢印问金柱。
金柱捧着一碗面呼噜呼噜的吃着,脸上喜不自胜,“今儿发月钱!不过你恐怕没有,放心,兄弟我不是小气的人,明天买壶酒给你送去。”
月钱?谢印记得刚来时夏桃娘答应每个月给她二两。
“你每个月多少月钱?”谢印问。
“三百文!”金柱很是自豪,“别看不多,可是坊里包了吃住,我至少能给家里二百七十文,老子娘都指着我过活呢。”
三百文?谢印挑眉。
“那别人呢?”
“跑堂也是三百文,何四那几个护院多点,五百文,谁让人家会功夫呢,三位厨子里,廖师傅和方师傅是一两,韩师傅最多,有一两半。”金柱絮絮叨叨的说着,“所以我不羡慕何四,他们这辈子也就是五百文了,可我不一样,我现在打杂,可我天天都在学本事,等哪天我做了大厨,就是他们羡慕不来的。”
后面的话谢印没听进去,夏桃娘说每个月给她二两的时候她就觉得太多了,可当时她只以为是夏桃娘赚钱容易,所以月钱多,现在看来,倒是她是个特例。
正想着,夏桃娘款款进来,纵然她今天穿的只是一套旧衣服,过了子时已经有些疲态,大家追随她的目光还是犹如仙女下凡一般,尤其她手里那个算盘和那一小袋银钱。
“掌柜的,您坐!快喝茶,小的刚泡的,正温乎。”金柱第一个点头哈腰的迎上去,他后面是几个年岁不大的小子有样学样。
夏桃娘斜了金柱一眼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笑道:“怎么,上个月的钱早早花没了,就等着今儿续命呢?”
“您看您说的,掌柜的你不是不知道我家,我哥哥死在了战场上,我嫂子改了嫁,家里还有我爹娘和两个侄儿,用钱的地方忒多。”金柱说的凄凄惨惨,其实却是嬉皮笑脸,根本看不出什么为生计愁苦的样子。
“行,第一个发你的。”夏桃娘倒是很受用他这份装乖讨巧,对着账目,“上个月……打碎了两个碗,弄丢了一个木桶,扣十文,一共是二百九十文。”
“掌柜的……”金柱摇着夏桃娘胳膊,一双膝盖软了又软就要往地下跪,“下次保证不敢了,您少扣点吧。”
“少装可怜,个个都像你这样,我这三色坊还开不开了?”夏桃娘可不在乎金柱是不是跪下,摇了摇算盘,喊着,“下一个。”
很快,金柱就被两个和他差不多十七八岁的小子给抬走了,大家都着急领钱。
不过后面还是按着顺序来的,地位最高的大厨领完先走了,之后是护院,最后是跑堂和帮厨,谢印就等在一边,却迟迟没见叫自己的名字,直到最后一人走完,厨房里就只剩下夏桃娘、谢印和不知何时悄悄溜进来的郭富贵。
夏桃娘目光像一把柳叶刀扫过郭富贵,“你在这儿干什么?”
郭富贵莫名其妙,好像也在问夏桃娘同样的问题,“我当然是等着伺候将军睡下。”
郭富贵是谢印的亲兵,在军中亲兵上阵要保护主将,下战场要伺候衣食住行,郭富贵早已习惯了每日等将军睡后再无吩咐才睡觉,他当值时更是要帮着将军整理好换洗衣物后彻夜守在帐外。
尤其发现谢印是个女人之后,更是什么都要亲力亲为,还常常要挡下乱闯将军营帐的“闲杂人等”,可以说谢印直到十年后才被发现,跟陈山岳和郭富贵的掩护分不开。
夏桃娘的目光变成了大砍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