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桃娘赶紧拍了拍如熙的头,其实她心里还在别扭,昨晚她觉得反正只是一场梦,所以借机与谢印同床共枕,现在发现一切都是真的,才想起谢印确实曾试图杀人逃跑,心里不免后怕。
倒不是怕她杀人,而是如果那样,这天赐的机缘岂不是就辜负了?
前世,谢印被带来当晚她就把小草送往别处,又把谢印和小花分别关在两个库房,但谢印对此一无所知。
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天刚亮不久,三色坊内还是一片安静。谢印悄悄起身,竟然用力一推就破开了库房门锁,随后去了另一间库房,她是想带着两个孩子一起逃跑,却只看到了小花。
当时夏桃娘就躲在房间里,一直冷眼旁观,直到谢印自己发现小草早已经被送往别处,她才出现。
“想逃?”夏桃娘那时的语气格外得意。
谢印冰冷的目光吓了她一哆嗦,想起谢印还有软肋在自己手上,才算放松下来,可是她分明感觉到了深深地鄙夷。
娼妓乃下九流,夏桃娘就算是把君子六艺学了个通透,自诩才貌双全,在别人眼里也跟君子没有半点关系,不过是个最低贱的玩物罢了。所以她最讨厌别人的鄙夷,最讨厌有人看不起她。
“你想怎么样?”谢印问她,那口气里都带着不屑。
一阵风吹过,弄乱了夏桃娘精致的发丝,好像都在告诉她自己有多低贱,多不堪。
“奴隶私逃,你可知是什么罪?”夏桃娘高高的昂着头颅,绝不肯低下分毫。
“你可以杀了我。”谢印语气平静,缓缓闭上眼睛。
“杀?那岂不是便宜了你?”夏桃娘指挥着坊中护院,“给我打!”
三色坊的护院是专门对付那些不听话的女子的,很知道打在哪最疼,打在哪最羞耻,可以说夏桃娘的恶名远扬也有他们一半的功劳。
护院王武先是拿了木棍砸向谢印小腿,试图把她打跪下,可是谢印如同有着一副钢筋铁骨,任凭王武打了十几下,她还依然站着不倒。
后来打手们换了策略,开始打一般女人都怕被打的屁股,倒也不是有多疼,只是打那里难免让人觉得羞耻。
谢印虽不还手,却也矮了一下身子,那棍子招呼在她后背,谢印整个人一抖,随即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摇摇欲坠。但一切都还没完,打手们见谢印总不吃亏,心里火也是不断往上涌,渐渐连坊中女子不打脸的规矩都忘了,谢印身上挨了几十下后,终于有一棍正好打中她的面部,一时口鼻之间血流如注。
可是当时的夏桃娘并不觉得心疼,反倒觉得谢印满脸鲜血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样子顺眼了点,一心给她个下马威,并未叫停。
大概过了有一刻钟,谢印似乎已经有些不甚清醒,她终于还是跪了下去,只不过同时人也晕了。
夏桃娘只是吩咐把她继续关在库房,便去了大堂看账本。
大约到了中午,有人说谢印醒了,夏桃娘想着人毕竟是军爷送来的,不能真弄死了,就带着一碗粥去看谢印。
谢印只是躺在库房里,口鼻间和身上的血已经干涸,见夏桃娘进来,她只是闭上双眼,已经无力再做其他。
其实后来想想,初春的库房本身已经很冷,她全身是伤,又多日粒米未进,那时该有多难熬。
“饿了?”
夏桃娘把那碗粥放在谢印面前给她闻了闻,谢印不知饿了多久,受了伤连一口水都没喝到,闻到米香味立刻被引的睁开了眼睛,夏桃娘觉得当时的谢印是带了几分乞求的。
也许是这一丝若有若无的乞求满足了她,她把那粥丢在谢印面前,只见她几乎用尽全力颤抖着抬起手,拿起那碗粥时就撒了不少,她先是狼吞虎咽的喝了粥,获许是根本没吃饱吧,又把地上的米粒小心翼翼的捡起来,一粒一粒放入口中。
夏桃娘看着如此卑微的谢印,心里又满足又畅快,好像二十年来受的种种不公,忽然有了个宣泄的口子,她笑的猖狂,甚至踢了踢谢印捡食米粒的手。
“真贪吃,还是个将军呢,”她离开库房前,留下的应该是这么一句话。
一阵哭声把夏桃娘拉回现实。
“她故意推倒我,试图毁了我的脸!”如熙声音里全是委屈,趴在夏桃娘怀里像个受尽了委屈的小可怜。
好吧,相较平时众人捧在手心里,确实是委屈了。
“谢印,怎么回事?”夏桃娘看到谢印有些局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