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九(2 / 2)六州歌头首页

要有一百五十万,就直接翻了这天,还要什么嫁娶联姻,身不由己。

浮生半日,弹指而过。

登临矜山的少年人们尽兴而归,等着宴席毕,便归家去。

杨语咸大醉一场,师爷扶着他来见贺灵朝。

“郡、郡主!”他甩开搀扶,颠颠倒倒地走到贺灵朝面前,端看半晌,圈着手举起,“殿下,来和臣再喝一杯。”

“杨大人醉得狠了,灵朝是来向大人道别的。”贺灵朝稳稳撑着杨语咸的手,把他交给师爷。

裴公陵随后赶到,“郡主怎地不去水榭入宴?”

“灵朝回遥陵本为母守灵。杨公相邀,却之不恭。”贺灵朝说,“游玩半日已然足够,若再宴饮欢聚,我心实在难安。”

遂拱手拜别,“这便回去了,裴公且住。”

“也罢。”裴公陵叹了口气,以礼相送,“郡主慢走。”

然后帮着师爷扶住杨语咸。后者看着贺灵朝,呼出一口酒气,垂下头。

荔园的大管家同一众仆人牵了马等在大门外。

卷日月见人出来,轻轻挣开牵着他的小厮,走到贺灵朝跟前。

贺灵朝拍拍它的颈子,又与它互相蹭了蹭脸,才翻身上去。

忽听一声“明岄”。

转身看去,先时那高挑女子正打横抱着傅景书跨过门槛,两个小厮抬着轮椅跟在后头。

一辆黑漆的双乘马车等在一边。

“郡主,”傅景书靠在明岄怀里,向人点头致意,“来日再会。”

“景书小姐,再会。”贺灵朝目送她被抱上马车,然后调转马头向南。

随行卫士早些用了饭,已候在一旁,整装列队随郡主一同离开。

厚重齐整的马蹄声远去,傅景书才叫车夫,“走吧。”

马车一动,坐在她对面的少年便捂着帕子咳起来。

“何苦要跟来呢,白白遭罪。”她有些无奈。但她双腿没用,想替他顺气也无法。

傅谨观缓过来,慢慢放下手,“你又为什么非要来?”

车窗都遮着绸做的帘子,不透风,也不怎么透光,他本就苍白的脸色像蒙上了一层灰。

“为什么。”傅景书扭开脸,轻声说,“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她忽然想到什么,拿出一个小物件来,俯身伸手要给对方。明岄挨着她坐,抬掌虚虚抵住她的心口,免得她跌倒。

傅谨观伸出手,妹妹在她掌心放了粒什么东西,他送到眼前仔细看,才见是颗绿松石。

“郡主给的呢。”傅景书抓着明岄的手撑直了身体,靠着车厢壁说,语调带着些轻快,“你戴着,或许身体能好一些。”

他握紧掌心,扯出一个笑来,“好。”

出了荔园马道,便是官道。官道挨着黍水铺展,与河道隔了数十米远,平坦开阔。

贺灵朝纵马飞奔,腰间锦囊坠着流苏飞舞。

不看方向,不辨路标,只沿黍水一路向前。

广袤的重明平原上,低矮的丘陵起伏间,这条长八百里均宽三十丈的河流片刻不息。

校书在河上设馆舫,骚客沿岸诵诗文,河底埋着无名的枯骨,河边飘着柔美的民谣。曾有大战在此发生,战火烧干土地,也有无数船只牛马商队来往,在废墟上重建城池。

自北人南下垦荒以来,稷州千年历史沉淀于黍水不绝的浪滔。

“今日天气好,只当跑马也痛快!”贺灵朝高亢的声音散落在迎面涌来的风里。

“是啊,一个多月没这么跑过了!”身后跟着西北回来的兵,骑的都是错金山下跑出来的马,把宣京的禁卫们甩开了一截。

军汉子心生骄傲,“果然还是我们的马好!”

这倒提醒贺灵朝了,呼出一口气,“平叔,等一等他们吧。”

马儿们减缓速度,迈着蹄子,开始啃青草。

周围可见稀稀落落的土房,贺灵朝估摸着一气跑出了近二十里。

日头渐渐西斜,禁卫们追上来。

贺灵朝缠着缰绳的手却是一顿。

前方数百米远,一条混着尘土的线快速放大,黄马背上,皆是深棕短褐配长刀的汉子。

“列阵!”贺平吼道。

此回出行只带了半数人,十余人马不过片刻便分散合拢成锥形。

贺灵朝左手攥紧缰绳,压低身形,右手握住挎在马鞍上的刀柄。众人随他一般动作。

“刷”地一声,长刀一齐出鞘。

“随我迎敌!”

马蹄轰隆,整队人马如掷出的尖刀一般高速冲向前方。

不过几息,便与迎面袭来的人马相撞,瞬间斩落几人。

然而对方反应极快,片刻便填补了缺口。贺灵朝一方冲势遇滞,只得原地搏杀。

贺平大略数了人,对方人数接近他们三倍,砍出一刀,“奶奶的!没有十倍人头也敢来劫你爷爷的马!”

双方缠斗近一刻钟,一方人众,一方勇武,虽有伤亡,却没分出胜负。

贺灵朝踩着马镫侧身飞起,将一名棕衣汉子踢下马背。落回马上,一柄长刀当头砍下,立刻后仰,反手一刀斜劈解了急。

刹那间瞥见身后不过百米远静静立着几匹马,又发现己方在战斗中不断后退,立刻反应过来。

“他们想端活的!”

“我呸!”贺平立刻道:“郡主先走!”

“好!”贺灵朝片刻不犹豫。

己方十余人,有价值的唯自己这个长安郡主。对方尚有四人未出手,留着只有被俘一条路。

十余人立刻靠拢贺灵朝,只向一处冲杀,须臾便扯出一个口子来。

卷日月抓住这一闪而逝的机会,高高跃起,冲出包围。

有棕衣汉子想追,被贺平双手一刀劈翻滚地。

贺灵朝回头,只见那旁观的四人果然看也不看其他人,径直追了上来。双手交握缰绳,脑袋几乎贴到马头上,“卷儿!就看你的了!”

马儿敞开了疾驰,马蹄铁在褪成橙红的天光里几乎闪出了残影。

追兵渐渐变成了小小一点,再给一刻钟,就能完全甩脱。贺灵朝刚松了口气,耳朵就捕捉到断续的哭声。

循声看去,一个小女孩儿跌坐在前方官道上,一身尘土,正茫然地哭。

卷日月刹住马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