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饭之后,蓝谦宣布启程回长安,几个男子带着枷锁,进了牢车。
谢灵芝自从知道蓝谦在谢朝海身上空手而归后,顿觉天塌了一半,拿不准是萧缇真的天衣无缝,还是蓝谦在装聋作哑。
总之,谢灵芝一朝病倒,倘若让她也坐在牢车里,风吹日晒,怕是没命支持到长安了。
索性,蓝谦给她找了辆马车。
萧缇与蓝谦的车队一同上路,共回长安,他那只左脚又伤感,断然起不了马,便也坐的是马车。
萧缇坐在车里,时而超过蓝谦的队伍,时而落后蓝谦的队伍,与之相遇时就掀起车帘,跟蓝谦打招呼。
一来二去,蓝谦都懒得理人。
这时,有人上前来报:谢灵芝方才又吐了,看着面色不好,别是不行了吧。
这话声音不大,可恰巧被云青听到了,他扒在牢车上,可怜巴巴地求蓝谦:“我阿姊腰上有旧伤,平时不能久站也不能久坐的…”
皓日当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去哪儿找大夫,萧缇在旁听了,指了指琥珀,“我这婢女会写医术,要不要她去看看?”
云青虽没有说话,但他大力地撞了下枷锁,以示抗议。
蓝谦就算不晓得前程往事,单萧络那一条,他也知道这两家恩怨不浅,如今赶路要紧,羊敬忠的案子牵扯甚广,除了手头上这几件,还有许多,圣人震怒之下,不能总吊在那儿,要办的妥当,需得把这些小案子规整妥当,才能一齐审判。
总之,耽搁不得。
为防节外生枝,蓝谦自己翻身下马,走到谢灵芝车前,在车外深深呼吸,沉了一口气才掀开帘子。
谢灵芝吐的天昏地暗,脑袋晕晕沉沉的,再加上腰疼难耐,只得歪在车里,蓝谦掀帘时,她伏在车板上,雪腮热出了红晕,几缕发丝黏在脖子上,衣衫微乱,别有一副慵懒病容之美。
蓝谦愣了愣,谢灵芝抬手整理裙衫,衣领扯得老高遮到下巴处,蓝谦面色发烫,自忖失态,顿了许久才上去。
谢灵芝勉强坐起身,伸出手来,蓝谦告一声:“得罪了”,才替她把脉。
把脉时,谢灵芝低声问他,“我阿耶的尸体真的没有疑点吗?”
她的皮肤微微发热,烫的蓝谦心神不宁,他目光落到一边,说话时也不看谢灵芝,愈发显得冷漠。
“没有,应该是溺水而亡。”
谢灵芝悲痛地合上了眼,无力地往角落里缩,她没什么力气,一旦放松了,整个人全都垮了下去,她的手从蓝谦的指尖滑落。
蓝谦这才转过头来,下意识握住谢灵芝滚烫的手,当下谢灵芝已经顾不上觉得厌恶,她任由蓝谦握住自己,腾出一只手挡住了眼睛。
又哭了,又哭了。
天热物燥,诸事繁杂,蓝谦情绪也有些不受控制,谢灵芝的手还在他的掌心,他轻轻扯了扯,把力量传递给谢灵芝。
“别哭了,”他声音低沉,“眼睛都哭肿了。”
谢灵芝是没想到蓝谦会说这样的话,泪眼朦脓看向蓝谦。
蓝谦这会已缓过神来,重新替谢灵芝把脉。未几,他嘱咐谢灵芝,“你额上的伤还没好,你需平缓些心情,按时换药,忧思过度,会加重病情的。”
谢灵芝鼻子里嗯了一声,没了下文,蓝谦摇了摇头,颇有些拿她无法的感觉,掀帘往外看,见萧缇已经下车,在一棵树下乘凉。
蓝谦看着萧缇,口内问谢灵芝,“你腰伤是怎么回事?”
谢灵芝抿唇不语,半晌,才道:“以前顽皮,不小心撞到的。”
“顽皮?”
在蓝谦看来,谢灵芝犹如一尊精雕细琢的琉璃像,静得很,脆得很,他想象不出谢灵芝顽皮起来是什么模样。
谢灵芝又恢复了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蓝谦自觉没趣,交代了两句就退了出来。
出发时,萧缇重新坐回马车,对蓝谦戏谑了句:“玉山兄真是怜香惜玉啊。”
蓝谦全装作没听到。
入夜,一行到了驿站,刑部把整个驿站都包了下来。
蓝谦安排谢灵芝单独一个房间,而云青等人还是宿在牢车里,晚饭时谢灵芝托一个差役给云青带两个包子。
差役本来不肯,架不住谢灵芝软磨硬泡,只得把包子掰开来,连肉馅里兜仔细检查了确定没有私传消息,才把散架了的包子拿到后院,扔给牢车里的云青。
云青一听是谢灵芝给他的,即便扔在地上了,他都勾着手去捡,一面往嘴里送,一面红了眼眶。
夜间,谢灵芝睡得极不踏实,辗转反侧,长夜难眠,她头昏脑涨地从榻上坐起来,突然惊觉,自己身旁竟然躺着萧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