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宏达将那张纸拿起来看了好半晌,脸色青红白转换了一遍,又抬头看池商周。夏棠梨能看到施宏达干干的扯了下唇,她猜池商周一定是对施宏达笑了。
施宏达出去的时候将那张纸折了,揣进衣兜就那么走了。
什么事也没发生,没有群体斗殴,没有野蛮事件。施宏达的队伍像瘫在烈日下的薄水,很快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送走人,池商周站在门口,门外的白色天光铺在他直挺的鼻梁骨上,他侧过脸来,一半隐进阴影里,鼻梁、唇尖、下颌、喉结是一条明暗的分割线。
夏棠梨还站在角落里,看着池商周活像一道抵御外侵的城墙,站在他的背后就很安全。
“棠梨。”
“……啊,”
“衣服拿过来。”
“噢。”夏棠梨赶紧过去双手递上。
“肚子饿了吧?”
池商周抖开西装,伸手穿上,空气里有股干涩清澈的香气在浮动。夏棠梨抬起手臂,看了眼腕表,快1点了。
“饿了。”看完表老实回答。
“傻丫头,饿不饿肚子不知道?”
安全帽上被扣了一下,咚的一声,震进耳朵里。
“帽子摘了吧。”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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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目部的餐厅在一处四面敞开的板房里,凉风阵阵,吃饭的桌子摆的很随意,桌上大盘小碗的菜热气腾腾地冒,应该是刚出锅,这是在等着他们卡的饭点。
闻到饭菜的味道,夏棠梨才真切的感觉到自己饿了。从洗手间洗了个手出来,这些桌子几乎都被坐满了。池商周坐在那头一张长条桌的一端,桌子上放着很多酒瓶,他手指上夹着根点燃的香烟,白色雾气浅浅的被风带走。
曹立站在长条桌的另一端不停的开酒瓶子。
这里聚了好几十人,全是项目部的人,也全是男人。老一点的,年轻一点的,干净一点的,邋遢一点的。池商周也是个男人,他也还年轻,却冷肃着一张脸,坐在那一方,西装干净,独劈了一道风景。
洗手间没有热水,水凉的扎人。夏棠梨垂了视线,捏捏冰凉凉的手指,左看右看,不知道自己该去哪桌坐。她头发还绑在头顶,是松松垮垮的一个丸子,身上的风衣拉满到脖子根。
池商周坐的那桌是一桌子的中年男人,像是要借酒谈些什么严肃的事情。
别的桌子都在端碗拿筷行动了,乱糟糟的,吵吵闹闹的,空位置到多,就是一个女同胞也没有。她瞧哪方一眼,哪方就立刻有眼睛瞧她一眼。
“……”
“小夏,池总让你去他那边坐。”蒋时的声音穿透杯盘碰撞、喧哗的人声撞进耳朵里。
“噢,好。”夏棠梨立刻答应。知道池商周的位置,转头的第一瞬间就找到他的所在。
他在抽烟,桌上已经差不多坐满了,大家在摆碗拆筷,酒瓶碰撞,也闹哄哄的。走过去,池商周的左手边果然有一张空凳子。
坐下,池商周侧脸看她,唇边滑出一团白色雾气,香烟味蹿进鼻腔。
像不知道是她,又像总算看到她。池商周先是晃眼一瞧,再是认认真真地看了她一眼,他轻扯了一下嘴角,低了下眼睛将烟灰缸挪到了右手边,才又转过脸来,朝她歪近。
嘈杂中,夏棠梨看着靠近的人小声喊他,“商周哥哥,”
隔的很近,天光都披在他身上,她窝在阴影里。他问她去哪了,叫她别乱走,最好别离开他的视线。
他手上娴熟地敲着香烟,烟灰离开白色烟嘴,雾气被流动的空气从左往右拖着,烟灰准确地落进烟灰缸里。嘈杂中他眉毛轻轻挑起,像是要加重话的份量,“人多事杂,别让哥哥担心,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