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棠梨只是低头扒饭。
“棠梨,对顺江区那边熟吗?”在唐女士和老夏的笑谈声里池商周突然侧脸来问她。
总算有她的用武之地了么?
“顺江区,”老实巴交吐出几个字,但嘴巴里还挤着半个丸子,她一动,它就一鼓。她只觉得说话不方便,但唐女士被惹笑,说她像只小仓鼠。“这傻孩子,东西吃完再说话。”
“……”
有两道无情的笑声,不知道池商周有没有笑她。
去北方念书以前她还是个高中生,到头也不过17岁,最熟悉的除了学校附近,就是步行街。顺江区,那是锦城的CBD,她一个“傻孩子”配吗。
咽下丸子老实回答不熟,然后池商周就说明天早上过来接她。
男人略侧着脸看她,轻勾着唇角,唇色嫣红,唇边是湿润的,不知道是沾了酒还是本身湿润。
她没说话,一时还没想好拒绝的托词。池商周伸手就朝她脑袋上拍来,“怎么,不想坐哥哥的车?”
一股温热,很轻巧的一个撩拨。她赶紧摇头,池商周满意的笑了,然而笑弧还没有完全在她眼前展开,他就已经转头跟老夏说起了别的。
手腕收回,腕骨上顶着的表盘反出一道冷亮的光滑过她的视线。
其实有时候她也会恨池商周,非常恨,就像这一刻自然而然的忽视。
她不止一次想到,如果她们差不多年纪呢,他也敢这么随便对待她,又随便无视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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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酒也喝了,棋也下了,唐女士和老夏开心又幸福,代驾还没到,他们硬要送池商周去停车场,几个人出了门,踏进院子里,夏棠梨跟在最后,风从身上穿过,有点凉。
“你们回去吧,外边冷,让棠梨送我。”池商周对老夏和唐女士说。
“……”
她就不冷?
老夏喝了酒,脸红通通的,唐女士也小酌了一杯。反正她以后是要跟池商周混了,他们当然希望跟池商周脱节了几年的她多跟池商周热络热络。
老夏和唐女士立刻就跟池商周say goodbye。
花园里夜灯昏黄,大门外冷清清的。池商周在余光里披外套,浅色衬衫被罩住,余光里一下变暗。
“棠梨,”
“……嗯,”
他喊她,她就转过脸看他。
“真被吴文德吓到啦。”
没有任何铺垫,没有假意说一句听谁谁说的这种开场话。就像一直很热络,像她压根就没有几年不见他。他还在整理衣服,冷肃的手指拎了拎西装领边,看了她一眼,黑沉沉的眼睛里印着些光点。
“就,还好。”她答。
继续往前走,凉风幽幽。
余光里的一举一动都在眼底。
刚出大门口,池商周站住了,有阵风不知道从哪里来,带了一股裹挟着一点酒气的香味。
她停步,他将整理衣领的手落下,握了衣襟,掀开,另一边手伸进了西装内衬口袋。
“手伸过来。”
“……啊。”
池商周衣服里随即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应该是要给她什么。但他身上的黑色西装除了整洁就剩利落,连一条褶皱也找不出来,这阵琐碎的声音从他身上冒出来,有些违和。
他探进衣服里的手已经出来,在她要伸不伸的当,他随手,全没有一丝犹豫,自己握了她踟蹰不前的手,圈着手腕拉到面前。极其迅速,极自然的塞了把东西给她。
是一把水果糖。
站的更近了,他太高,不得不仰着脸看他。
池商周眉毛轻轻一挑,“吴文德这种人没什么好害怕的,夜里做噩梦了就在嘴巴里塞颗糖。”
他松了手,隔着衣料,他掌心里的温度似乎已经留在了她的袖子上。他又回衣兜里继续掏,样子认真的像在百宝箱里找东西,期间还不忘垂下眼睛对她笑一下,像在叫她别着急啊,等着啊,还有好东西。
嘴角荡着一条笑弧,他低一下头,干净的头发上滑过些光点,抬头,挺立的鼻尖上盛着浅浅的光线。
大概是将兜里的内容都掏干净了,这次他错开她的手,毫不卡顿地直接牵开她身上针织衫的口袋,将糖全装了进去。
“藏好,别让你妈妈看到。蛀牙比做噩梦轻松,是吧。”
有一股清浅的香气和一点不明显的酒气氤氲在彼此之间的空气里。他手指装糖的动静就在她薄薄衣料下的皮肤上。
“没什么大不了的,高兴点儿。一整晚了哥哥还没见你笑过,嗯?”他唇角轻扬,一条明净的笑弧荡在嘴角尽头。冷沉的西装上染了一层路灯的暖光,清瘦的喉结上也有一点暖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