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力了…吗?
她做梦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最最令冬喜崩溃的事是嫂子流产。
家里来了一些检察官,哥哥情绪激动,连带着嫂子也…回忆起那堆摆桌面上整整齐齐母婴用品,她收拾了一个上午才打包好,冬喜坐在马路边忘记了说话。
布袋里的鱼汤依旧滚烫。
电话里就剩下盲音,她还握着。
…
这些纠葛的起因兜兜转转绕不开那块地,并且那地当年的来路本就肮脏。
不过如果按照正常的程序,冬喜并不会有什么损失,她的父亲,她的兄长亦不会有任何折损。除了惦记多年的巨额征地金会如泡沫般消散之外,要说实质性的损失几乎没有。
但就是这份出自对于女儿对金龟女婿的信任,让他们父子二人走了歪路。
也是在前不久,当顾延得知冬家人提前挪用了那笔作为买地洽谈的订金在家开厂开作坊时,顾延陡然看向下属,眉头皱起。
“你说什么?”
....
“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办公室里,冬喜突然闯进去。
“什么?”顾延见她疯疯癫癫的模样,皱眉。
“我爸成了老赖,我哥去坐了牢,是你,是你做的吗?”
顾延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站起来。
“谁跟你说——”
“顾延。”冬喜打断他,脸白的像鬼:“我哥活生生一条命,抵不过你眼中的一亩地。”
“他那种人去坐牢和送死有什么区别,他就要做爸爸了。”
不知道谁听了无动于衷,甚至还在冷血地笑。
漫长的精神空白,冬喜恍惚间已经听不清自己说了什么话,“算我求你。”
“我想帮他。”
“求求你。”
...
//
求他?顾延觉得天真。
人究竟能有趣到什么地步呢?顾延不知道,但是他很好奇,并且他承认,那件事会演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他也有份。
就像是喜欢赌博,喜欢狩猎,再不济喜欢钓鱼的人,他们喜欢未知喜欢试探,喜欢所有悬而未决的东西。
鱼竿下面的会是什么?枪响后倒下的会是什么?牌面翻开露出的字符又会是什么?这笔钱悬在头顶,究竟有没有人能经受得住诱惑?可是等一切都发生,顾延却觉得,有趣。
到底是贪心的人,面对诱惑毫无招架之地。
顾延算准了开头,也拿捏住了过程,却万万没想到冬家人会做出那样的事。
不过,人情在法律面前似乎还有那么一点儿说服力,不然也不会存在道德审判,但偏偏,很不幸,这一次在道德的天秤上下注画押、审判的人,是顾延。
不管空缺的资金有没有还回去,可违反了程序,就是不正义。
顾延当年之所以会惦记上这块地,仅仅是因为多年前的一句玩笑话。
和父亲同时期的老对手雍容坐塌,面露鄙夷,不相信他能拿下这块地最优的主导权,呷茶之间,顾延勾唇浅笑:“是吗?”
就这样,顾延为了证明自己,为了打压那些新冒出来的,那些令他在工作上觉得不舒服的人,给他们一个教训,他甚至愿意娶这块地的顺位继承人为妻,也就是冬喜。
就是为了这么一个小小的教训,他可以娶一个状况外的女人,真的是好大手笔。
再见父亲当年的老对手,老对手指着他,眼神混浊:“狠,居然能不惜委屈自己,跟你父亲简直一个样。”
顾延目光却流露出玩味和怜悯。
“您输了。”
…
而冬家那边,如果不是顾延时常似有若无地暗示,冬父为了即将出生的孙子能过很好,他不会去冒险。
但是顾延不停的给他施加压力,但毕竟他是上帝,是庄家,是猎人,是垂钓者。
最后小鱼果真上钩了,贪婪的嘴脸无处遁形。
顾延觉得有趣。
…
事情败露后,可明明欠的钱他们用所有的身家、倾家荡产地都已经还回去了,但是在顾延那里他们就是违反了规矩。
违反了规矩就要下地狱,敢肖想觊觎不该不配的事就要接受报应。
检察院,土地管理局,先从高利贷查起。
嫂子呢,嫂子她也有错吗?哥哥,哥哥更是毫不知情。
父亲,他这辈子都会生不如死。
冬喜什么都明白了。
短短七小时内,她经历了从天堂摔到地狱里的滋味。
在那一瞬间冬喜能想明白很多事,为什么让她收拾行李,问他哥哥开厂的地址,说她执迷不悟,原来这一切都是事出有因是处心积虑。
“没本事,学人家玩什么股票,开什么厂。做父亲,他配吗?帮,你拿什么帮?”面对冬喜的控诉和祈求,顾延不仅不觉得有任何过错还字字诛心。
冬喜踉跄着朝后退,满脸难以置信。
“顾延,他是我哥!”
“是你哥又怎么,他做的那些蠢事难道还要我重复给你听?”
“顾延!”冬喜从来没想过顾延会是以这样的目的来靠近她,她算什么,大棋子生的小棋子吗?
巨大的恐惧席卷神经,刚才闻夫人离婚的字句依旧在脑海中不停回荡,冬喜觉得大脑开始不受控制。
“你知道不知道,因为你,我做不成小姑妈了,我哥做不成爸爸了,都是因为你,我的家没了,我的尊严我的一切都没了,都是因为你。”她稀里糊涂地控诉着,近乎喘不上气。
说着说着,冬喜恍惚觉得舌尖有些咸,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早已经泪流满面。
这么多年来,她不论受了什么委屈从没哭过,再不济就是被逼急了眼睛充血泛红而已。
可是今天她忍不住了,心脏那儿,太疼了。
如果当初不是她一心一意像是疯了一般的要嫁给顾延,父亲就不会什么都信他什么都听他,甚至去做太多错误的事情。
行啊,事已至此,那顾延的下一步会是什么?
是离婚。
离婚……
冬喜想都不敢想。
冬喜控诉了一大堆,顾延听见后,他完全不知道那些状况外的事,听见某些话,譬如做不成小姑妈,他也有一瞬间的停顿迟疑,拧眉刚想安抚问几句,但冬喜的模样实在太糟糕,已然听不见半个字。
深知这件事不会再有转机,冬喜拎着装有新鲜鱼汤的保温袋子,她一路恍恍惚惚地走出顾延公司大厦。
顾延没有拦她。
在顾延的眼里她不过是在无理取闹而已,心里想的甚至还是等她脾气消了,日子还会照常过下去。
冬喜可没有他那样的宽心,今早还是活蹦乱跳的鱼,到了下午就成了一锅汤。
天湛蓝湛蓝,云朵柔软得像是棉花糖,正值金秋,欣欣向荣。
小孩子能有什么错,被资本家玩弄的一家人。
她突然笑了。
她有些耳鸣。
似乎还有哪里在流血。
人潮汹涌,车流不息。
马路上有司机心存侥幸低头看手机,登他抬头看路况时,已经来不及。
一声猛的急刹,“砰——”
尖锐的碰撞摩擦声,伴随着路人的尖叫。
一切都变成虚无。
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