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州府,长风山。
复容挥刀砍了最后一个土匪头子,大喝一声:“兄弟们,可以回家了!”
“回家!”“回家!”……
将士们大喊着,抹一把脸上的血,畅快地笑。
“传令,收拾营地,准备回京!”
“是!”
而正当他们整队准备返程时,山林间却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声,本来复容以为那是什么动物的声音,但很快,四面八方都开始响,将士们脚步停下,一个个都侧耳去听,警惕地重新举起了武器。
复容提着刀,冲山间大吼了一句:“山间何人?!”
这里并不是开阔平地,而是长风山山腰的一处浅坑,复容心里惊了一下,他们围了火风帮半个月,这次是瓮中捉鳖,将人困在了这个地方才得以歼灭,可若是黄雀在后,现在陷进瓮中的就是他们了。
将士们围到了一起,刀尖向外,警戒着。
不一会儿,那山间出现了第一个人,是个穿着破烂,但身高体胖的男人,接着,又出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大概有百来个人,无不是流民打扮,手无寸铁,但那股阴邪杀气又让他们处处透着违和。
复容喊了一声:“是南边来的难民吗?可随我回大营,我分与你们食物!”
但他的喊话却没有任何回应,那些人瞪着眼睛看着中间的士兵,明明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无端让人胆寒。
一时间,只有山风呼啸,搅起坑底的血腥气,在刀尖和鼻尖盈盈绕绕。
小兵有些害怕,“将军……”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些人终于有了动静,领头的男人大喊了一声:“除皇权,天下大同!”
复容心头一震。
但他没来得及想清楚,那些人便大吼着“除皇权,天下大同”的口号冲了上来。
复容在长公主麾下待了四年,有一条军令是刻在心间的——可杀敌军,不可伤平民。
但此时,他知道,如果不伤这些人,今天,他们这些兄弟怕是难走出去。那些人根本就不是寻常的百姓,他们眼底寒光四射,那种杀气,他在战场上都没见过,带着阴邪,和一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执念,虽然是徒手,却好像能把人撕碎一般,让人望而生畏。
复容想到了之前长秦给他送来的信,心想长公主真是料事如神。
“先别伤人!”他用刀把拦住了一个女人的攻击,将人推倒在地上,却没想到,那女人翻身就站了起来,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用手来掐他的脖子,他抬手想砍,却想到军令,犹豫再三。一个正常女人,在正常状态下是很难把一个挣扎中的男人直接掐死的,但复容这个九尺大汉,却在这个女人手下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正当他终于准备拿刀时,女人突然倒了下来,温热的身体瘫在了他身上,嘴里还念着:“除皇权,天下大同……”
复容瞳孔放大,下一刻,看见了眼前拿着刀双手颤抖的小兵。
小兵对于自己杀了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这件事无法接受,“将……将军……我,我不是……”
复容揉着脖子站起来,拍了拍小兵的肩膀,“不是你的错。”接着他看向周围,发现几乎所有的难民都是这一副行尸走肉的样子,只能咬着牙喊了一句:“杀!留一两个活口带回许京!”
士兵们早就被缠得受不了了,听见这话,抬手就是一刀。
这帮民众再怎么生猛,也终究不是训练有素的军队的对手,而且人数不多,很快便杀得不剩几个,被士兵们齐力按在地上。
复容还没收刀,走到一个男人面前,问:“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男人睁着被血糊住的眼睛看着他,答非所问:“我的库若,我为你而死!我无上光荣!”
复容皱着眉,一时不察,那人居然奋力挣脱,夺过他的刀向自己的脖子抹去。
“按住他!”
终究还是没来得及。
其他几个活人也效仿他,没夺到刀的,也会去攻击旁边的士兵,逼着人砍了他。
复容看着这一片惨象,心里直突突。
“将军,现在怎么办?”
“……你问我,我问谁去?”
沉思良久,他还是只能说一句:“回京!”
数十天的风餐露宿过去,本来应该高高兴兴回家,却被这一场完全压制了兴奋,回程的途中,将士们无不愁眉苦脸,根本开心不起来。
盛烟楼。
“复容杀了那群百姓?”
“是。”北舷面色凝重,“现在消息比军队跑得还快,直奔京城,估计很快就能传开。”
盛清吟手里的杯子都快要捏碎,声音冷得像是能结冰,“拦住他们。”
“已经派人去了,但估计拦不住,对方有备而来,设这一场,目的就是要把事情传开。”
又是一个抓不住,上一次在城郊也是一样,戏台也是。盛清吟觉得很奇怪,升烟岛虽然以贩卖消息著称,但有实力的高手也不少,否则也不可能什么消息都比旁人快,可最近却次次慢对方一步。
她本来以为这只是大许朝廷里的勾心斗角,现在看来,可能远不止这样。
“这个有备而来……到底备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