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云岚也曾经执着于自己没有封号。
但那已经是太久之前的事情了——久到她都无法想起,究竟是什么时候她便不再想这些。
对于十几岁的少女来说,学会认命和低头是让她自己都无法接受的,那些过往,便也是现在的她不愿意去回顾的从前。
谁会愿意去一遍一遍地去想当年的狼狈和无依无靠呢?
可现在忽然听着裴彦说这些话,她却还是不可遏制地想起那些不堪的往昔,她想起来她被自己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们阴阳怪气地喊着十四妹或者十四姐的时光。
与那些真的不受宠的皇子公主们不一样,她有一个曾经得宠过的母亲。
从高处跌落的人,总是被踩得更狠一些。
所以难听的话也总是更多一些。
最难莫过于这些话她无法反驳,也无人可以倾诉。
绵长又无穷尽的苦涩无望把她包裹着,让她觉得每一天都漫长得仿佛有一辈子那么长。
她曾经以为自己就会有一天再也无法忍受选择了自我了断,但并没有。
她遇到了一个会听她说话的人,从此感情有了寄托,她便不再是那个孤苦伶仃只能背负着一切踽踽独行的孱弱少女。
只是上天给予的救赎仿佛是流星,一瞬间的绚烂之后便迅速地陨落。
体会过温暖的人不愿意重新回到黑暗的怀抱。
可黑暗就在那里。
她只要转身便能看到。
甚至不用花费什么太多的力气。
甚至她都只用站在这里,便有无数双手把她往她不愿意回去的过往拖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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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着“宝华”二字,她抬眼看向了裴彦,她看到裴彦也正看着她。
他的目光中有探究的意味。
而探究则是怀疑之始。
她想起来白天里与谢太后还有谢笙的交锋,她垂下了眼睑,也不知为何,她便只觉得有些好笑——她也真的笑出声来了。
面前的裴彦神色却略松弛了一些,他笑着问:“是觉得很荒谬吗?”
云岚不想说话,于是她便往他怀里更抱紧了一些。
她听到他的心跳,扑通,扑通。
沉稳而有节奏。
他终究不是他。
纵然有着相似的面容,纵然也有着相似的纵容与温柔,但不是便就是不是。
这世上没有谁能真的做谁的替代。
她感觉眼眶微微湿润,有酸胀之意涌上来,于是她闭上眼睛,感觉有那么几滴不合时宜的眼泪泛在了眼角,消失在她与裴彦的拥抱之中。
裴彦却只以为她想起过去的委屈了,便轻叹了一声,用手抚了她的后背,道:“朕也觉得荒谬得很,所以这封信暂时压下来,没叫别人知道,也不叫你为难。”一边说着,他扶着她的肩膀,声音温柔了许多,“朕错了,不该说这些,朕给你道歉,好不好?”
云岚顺着他的动作从他怀里直起身子来,她看向了裴彦,忽然有一些罪恶心虚笼罩在了心头,她从来没有如此时此刻这样地意识到,她做了一件错误的事情。
“没有生气?”裴彦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可把朕吓坏了。”
“我……”云岚抿了下嘴角想说话,但又被裴彦打断了。
“是朕不应当把前朝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说给你知道,你知道了也就只是徒添烦恼而已。”裴彦重新把她揽在怀里,“你就当朕什么都没有说过,别往心里去。这件事情朕会处理好的。”
“好。”云岚闭了闭眼睛,她如此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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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晚上裴彦并没有留在昭华殿。
云岚独自一人躺在竹榻上,身边是灰奴带着白娘子毫不客气地占了一大块地方,两只猫背靠背挨在一起,把四肢摊开,睡得打起了呼噜。
就着下弦月的光线,她看着两只猫,又看向了纱帐之外。
安静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