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颗杏树不高,也就和简书差不多。枝头上零零散散挂着不少杏子,个头都不算大,又青又小,看着不太好吃的样子。
但是一想到自己在内宅将面临没东西可吃的悲惨境地,简书就觉得这颗杏树无比珍贵起来。
他从树上摘了两颗最大的杏子,而后撑着伞走向后院荒废的亭子。
亭子正中有四个石凳。他简单收拾出来其中一个后,就将杏子在衣服上擦了擦,咬了一口。
白皙的小脸瞬间皱成一团。
“嘶……”他被酸得直流口水,杏子入口是涩的,麻痹了他的味觉,一直等嚼了两下,那种让人无法承受的酸才一股脑席卷而来。
简书被酸得直打哆嗦,恨不得马上将果子扔得远远的。可是内宅里实在没什么可吃,一想到手里这两个杏子还是那棵树上最大的两颗,他就强迫自己不去想它的味道,三两下啃下果肉吞了下去。
围观的三只鬼好像也从少年人皱成一团的脸上感受到了酸意。
胖鬼跟着打了个哆嗦,感叹道:“真可怜。受了伤,还没有吃的,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的成。”
“你就当提前认识一下新伙伴。”瘦高鬼影已经不指望简书能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下活下去了,“反正他死了也有可能变成鬼的。”
“不、不会,死。”大头鬼认认真真将简书暴露在外的伤口看了一遍,“很小的。”
胖鬼深以为然,点头:“伤口那么小,再不去医院就要愈合了吧。”
瘦高鬼影往边上的椅子上虚坐下来:“说什么丧气话,万一就破伤风了呢?死得可快了。”
三只鬼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全然没发现,吃下杏子的简书有些不对劲。
简书觉得不太好受。
吃下杏子以后,他的胃就隐隐作痛。一开始只稍微有些难受,简书以为是他太饿了,胃有些受不了,没有太在意。可是到了后来,一阵强似一阵的痛意就席卷而上,让他忍不住趴在满是灰尘的石桌上,浑身颤抖着。
“唔……”他一只手捂在肚子上,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
饿极加上吃了过酸的水果,胃痛来得格外不讲道理,简书没过一会儿浑身就脱了力,惨白的小脸上满是汗水。
“咦?他怎么了?”胖鬼最先发现简书的痛楚,想要凑过来瞧上一瞧。
可是下一秒,让他灵魂产生颤栗的恐惧海啸般袭来。
瘦高鬼影再次先于所有鬼逃跑了,速度之快令鬼咋舌。
胖鬼和大头鬼忍不住想要臣服,但本能却让他们想要逃离,只留下一声惊叫,就吓得溜之大吉。
三只鬼四下逃窜的瞬间,简书终于支撑不住,整个人软倒向地面。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好像被什么接住了。
像是怀抱,却冰冷无比。
他的世界天旋地转,下一刻,眼前黑暗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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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书迷迷糊糊间,好像自己变回了一个小孩子。小胳膊小腿,手里攥着买白糖的钱慢吞吞下楼。
他有些忘记自己在楼下小卖部说了什么,大抵是妈妈做菜需要白糖之类的话,然后下一个画面,他就拎着那袋白糖费劲儿爬楼回家了。
他曾经的家在三楼。
虽然简书长大以后一直都说,自己小时候的记忆都没有了,可那些只是说出来给养父母听的。没有人希望家里有一个,一直念叨着原来家庭的孩子,简书从小就知道这个道理。
所以简书将幼时的一段记忆强行封存,一直到了今日,才又一次打开。
去楼下小卖部买一袋白糖的所需要时间很短。妈妈并没有关上门,而是留了一条缝,等简书回来的时候自己开门进来。
今天妈妈要做糖醋排骨,简书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一想到等会把白糖递给妈妈,妈妈会温柔地摸摸他的头说真棒,简书就觉得很开心。
他在进门的时候,故意提高了音量:“妈妈,我回来啦!”
厨房里的抽油烟机还在轰轰工作着,简书在门口没有听见妈妈的声音。
他又喊了一遍:“我回来啦。”
妈妈依旧没有回答他。
简书将白糖放在一边,蹲下来艰难地脱着鞋子。家里要穿干净的拖鞋,这样妈妈才不用经常辛苦拖地,简书很小的时候就学会自己换鞋子了。
他乖乖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换好了鞋子,拎着白糖走向厨房。
厨房里没有妈妈。
他又拎着白糖走向卧室,走向厕所,走向阳台。
依旧没有找到妈妈。
要是再认真找一找的话,他也许会发现妈妈的衣服不见了,桌上的化妆品不见了,抽屉里的零钱不见了。但是简书太小了,他不知道那些东西不见了代表什么,只是搬着小板凳,将买来的白糖装进糖罐里放好,坐着等妈妈回来。
“别走……”简书忍不住在睡梦中哭了出来,小声地祈求着。
“不要走……不要走……”他会乖乖的,他会很快长大的!
简书小声哭泣着。
浓雾中,神明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白色的蝴蝶还在修补着他的躯壳。
方才触碰到少年的刹那,还未凝聚的身体再一次溃散开来。
他不应该去触碰那个世界的一切。
可神明迟疑了。
他看着那张满是泪水的脸,终究还是心软了。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少年细软的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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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梦真实得可怕。简书哭着从梦里醒来的时候,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趴在石桌上哭湿了桌子,脸上袖子上都是眼泪。
简书小声抽噎着,从梦境里的无助中渐渐恢复过来。白皙的手背擦掉了眼泪,举起一旁的伞匆匆往回走。
只是两只眼睛红彤彤的,像一只受欺负的小白兔。
他穿过偏门回到内宅,站在廊檐下,借着灯光抖落了伞上的雨水,然后将它放到了门口的架子上。
跨入门内的刹那,他忽然抬起了头。
“奇怪……”他仔仔细细想了想,他似乎出门前没有开灯。
他将脚收了回来,转身回到廊檐下。
抬头,昏黄的灯光暖暖地落在他的脸上。
好像在等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