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响动,萩原低眉一笑,那种锋利的神采就再遮掩不住,气势便如刀剑出鞘,百合也冷下表情,“这是你难得的休假,还是我去吧。”很难得想象,这样如大和抚子般的女性,当她感到不快时,身上的气势也会以英姿勃发来形容,便如冷酷至极的杀手。
明明是应该轻松的休假,但就是有人故意破坏这样的闲适氛围。
她起身离开,在从转角离去的最后一刹,一片雪白的衣角瞬息出现,飘扬在空中。
等到百合回来时,怀中抱着一个女孩儿,她很小一个,手中握住一个小小的手鞠球,低着头,那双和她的母亲一样的蓝色眼眸望着自己手中,十分安静乖巧的模样。
另一边樱子已经想要去够紫藤树的垂枝了,虽然是坐在石头上只仰头看,但面上很明显有一点意动和跃跃欲试。
“樱子,”百合冲那里唤道,一下也吸引了怀中女孩儿的注意力,顺着她呼唤的方向看过去,就注意到了比她大的女孩子,还有那身和她母亲的衣着一样风格、颜色的和服。
樱子闻声好奇地看过来,走得很慢才到他们面前,慢慢蹲下身,和年纪极小的女童对视。
那一枚手鞠球被松开,随意地滚落在一旁,还转了许多个圈。
“镜花酱,和樱子打招呼吗?”耳旁是温和婉转的语声,她仰头看到自己的母亲弯眼望着她在笑,神色慈爱柔和,又看向面前的女孩子,逐渐睁大了眼。
镜花咿咿呀呀冲她伸手,直到手中握住了一根手指才停下谁也听不懂的呓语,也弯起了眼,嫩生嫩气地唤道:“……姐姐。”
幼儿的手柔软细嫩得不像话,樱子不说话,十分小心地拿另一只手摸了摸她头上的绒发,蓝紫色的头发衬得她白皙可爱极了,是很令人喜欢的、很小的小孩子。
樱子动也不动,慢慢地过了好一会儿才坐下,旁边的萩原捡回来了手鞠球,探身递到她手中,樱子就和镜花玩起来,手一翻就藏在了手掌下,再一翻就把它摸出来,仅仅这样就逗得她咯咯笑,没一会儿镜花就爬到了她怀中,去摸她的脸颊和羊角辫。
——是某些方面任性的孩子,却在应对他人上,是十足的好脾气。
萩原和百合看得明白,就任由她们在一起玩,只是也得看顾着自己家的女儿,不让她过分地欺负人,仗着自己是妹妹,就去抓‘姐姐’的辫子,还故意闹她,甚至于嚎啕地假哭,就想要‘姐姐’一直看着她、陪她玩。
樱子先前缠头发的丝带被取下,换了新的发绳,不过旧的在洗漱整理后,百合为她绑在了手腕上,她取下色彩亮丽的丝带,很认真系了一个蝴蝶结,递到镜花的手中。
年纪过小的孩子需要充足的睡眠,早前她就有一点困了,只是固执地想和人玩、不想睡,樱子的蝴蝶结递到她手中后,才终于肯在自己母亲的怀中睡去。
午后出现了一些阳光,樱子还是想要去够紫藤树的垂枝,站在石头上伸手,始终有一点距离,她就再观察别的位置,看在哪里能够到。
但是萩原走到了她身后,“需要我帮你吗?”垂着头,俊秀的男人笑容温润地道,很乐意帮这样的忙。
樱子点点头,被身后的人抱起来是她能预知的事,但是——
萩原抱起她,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胳膊上,看起来整个人瘦削斯文,却意外地这样有力,连一丝勉强或重心不稳的情况都没有,稳稳地拖住了樱子。
一下拔高,变成居高临下,樱子低头看着萩原,能看到他乌黑的发顶、那双盈着笑的黑色眼睛,这个年轻的当了父亲的男人带有疑惑地弯眼,“怎么了呢,樱子?”
“你想要折哪一根枝条吗?”
他平常地移开了目光,看起来很认真地在观察树枝,评估哪一枝会吸引女孩儿的注意,樱子也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但是想了一下,“我想要一片叶子。”伸手就在面前的枝条上摘下一片,握在手心里。
小孩子的行为很少具有‘意义’,因为是‘想要’,所以想要,就连逻辑都是跳脱且缺失的。
午后已经玩闹了许久,樱子也有一点困了,但是没有在客房里休息,而是和镜花睡在一个房间里,梳好的羊角辫又拆开,被细细地梳了一下,榻榻米铺得十分柔软,脱掉木屐就睡上去,她把薄被往上拉一点、紧紧挨着下巴。
身着和服的英秀女子在关上推拉门前,回首轻声地道:“睡个好觉。”
……
睡醒起来的傍晚还未至昏黄,站在走廊上看,天际的红霞连绵,辉映了半边天,溪水里如有赤红燃烧的火焰,几尾金鱼浴火,亲吻水镜另一面的人世,甚至于霞光还跳跃在树叶和墙壁上,入目红彤彤的一片,令人想到故事中的逢魔时刻,怀疑百鬼夜行是否已展开。
木屐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咵嗒’、‘咵嗒’,樱子才睡醒不太想要走动,就坐在了走廊上,垂下两条腿,她手中握着一片紫藤树的叶子,睡觉时落在了薄被里,好不容易才翻找出来。
松开手,叶片慢慢悠悠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