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贵妃身侧了,她才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后者梳着飞天髻,珠翠琳琅,眉目婉转,恍若神仙妃子,云晚湾竟一时瞧不出她的年纪。
她瞧着对方时,对方也在打量着她,只是宪贵妃是斜着眼瞧了她一阵,直到看清她的脸,才用正眼瞧她。
云晚湾并不畏惧她的目光。只是她看向自己的目光仿佛是在打量着什么精美的器物,虽然带着些欢喜的情绪,却让她如何也欢喜不起来。
须臾,宪贵妃道:“果然是个美人。”
云晚湾不知如何应答,便只好抿唇敷衍地笑着。
那贵妃给她赐了座,闲谈两句,便切入主题:“我家珏儿曾与我提过你,说你沉鱼落雁,与常常入他梦的仙子一模一样。本宫起先还不信,只当他是胡言乱语,今日一见,竟是有几分相信他的话了。只是……”
说道这里,她抬眼看云晚湾的神色,叹了口气:“只是近来他不大好了。”
云晚湾心道,他好与不好,与我何干。但她还是佯作不知,先是道:“五殿下谬赞。”
旋即佯作惊讶瞪圆双眼,道:“殿下如何不好了,可曾请过太医去瞧了?”
贵妃扶了扶鬓边摇晃的金步摇,幽幽叹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似乎是魇着了,本宫近日出宫,便是在忙着这些事呢。”
云晚湾恍然点点头,心中揣摩着她接下来会说什么。结合她前面说过的,她猜想她大致会说诸如“解铃换需系铃人,你可愿意见他一见”之类的。
可她上辈子也是不过二十便陨落,心思自然不如宪贵妃这种在宫中摸爬滚打十数年依然盛宠的女人般心思玲珑透彻。
便见贵妃慢悠悠地饮了口茶,道:“珏儿昨日说梦见你与侵扰他心神不宁的玄衣人在一处,本宫琢磨着既然你存在于这世间,那黑衣人或许会在你附近,不知云姑娘,可曾见过一个身量颀长的黑衣人呐?”
云晚湾胸口仿佛被人重重敲了一锤。她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一时手足无措,竟忘记回答了。所幸她出神只是一瞬间,下一瞬便拉回神思,小声道:“臣女未曾见过。”
贵妃不知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轻轻“唔”了一声。
她如此出声,一直隐在角落里的几个侍女便横过来眼神。这几名侍女身量较寻常女子身量较高,神态更非一般侍女那般温和,反而有些凌厉。明眼人一眼便可看出这并不是什么普通侍女,应是武侍。
喜桐不动声色地往她身边靠拢了些。
云晚湾手心直冒汗,此时才终于对权势极大的皇室人认知更为明确了些。——皇权不可侵犯,哪怕是皇帝的妃子,想要对她动手也是极其容易的。
她未免有些发憷,有些害怕自己会牵连沈庭书和喜桐,便佯装不知她是何意。
宪贵妃挑挑眉,答非所问:“本宫听说,姜珩曾救了你一命,你说要去寺庙为他祈福?”
姜珩是姜玉衡的名。
云晚湾神思大乱。
她竟连这个都知晓!
她是如何得知的?
她想不明白,也来不及深思,便道:“是。”
宪贵妃又道:“那可曾祈福过了?”
云晚湾摇头:“不曾。”
“那正好。”宪贵妃抬手遮住嘴,笑了笑,“算本宫请你办这桩事——珏儿正住在五清寺呢,你近几日上山一趟,在寺中住上一阵,为珏儿祈福罢!”
言罢,她挥挥手,示意小黄门可以将她带走了。
她将云晚湾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惹到喜桐了,喜桐才露出一点不满之色,便被贵妃的侍女捕捉到,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时给了喜桐一巴掌。
她手劲很大,掌掴的响亮声音在屋中回荡,喜桐嘴角顷刻高高肿起。
而宪贵妃连正眼都未给她们这边一个,遮着嘴打了个哈欠,侍女便推搡着喜桐,不大客气地将她们请出去了。
云晚湾心中愠怒。她强忍住那股怒火,周全地行了礼,便拉着喜桐出了这间让她浑身不自在的屋子。
方才动手的侍女跟在她们身后出了门。云晚湾回头,不着痕迹地挡在喜桐面前,直直面对着那侍女。
那侍女不明所以,抬眼看她。
云晚湾忽然高高扬起手,重重扇在那侍女脸上,在她惊惧愤怒的目光中,瑟缩了一下。
她伸出雪白的手,示意那侍女看手心,怯懦道:“姐姐缘何用这种目光看着我?晚湾不是故意打姐姐脸的,只是忽然瞧见姐姐脸上有个蚊虫,这才突然动手。姐姐莫要生气。”
那手心空空如也,何曾有什么蚊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