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在沈庭书袖口,此时才注意到他袖中似乎装着什么东西。
沈庭书神色不变,只是用黑沉的眼眸轻轻扫了她一眼,目光如鹰。
一时沉默。
简然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的有些挂不住了。
须臾,似乎是顾及她是个女子,沈庭书礼貌地道了句:“抱歉。”
他心中惦念着云晚湾,不大愿意与她们过多纠缠,对姜玉衡轻轻一颔首,便要抬步离去。
姜玉衡没说什么,反倒是简竹君先发话了:“你站住!”
沈庭书哪里会听他的,几步便与他们拉开距离。
简竹君飞奔过去,拦在他前面:“你站住!表妹方才分明与你一起走了,如今她人呢?!”
他往他身后瞧了一阵,微愠:“……人呢?她要是出了什么事……”
他忽然说不下去了。
沈庭书垂眸看一眼他拦在自己面前的手,旋即又抬眼,与低自己半个头的他对视。他眸色黑沉,语调极其平静,说出来的字眼却宛如冰锥般刺破了他的质问:“她既然不愿意与你待在一处,你又何必追问她的去处呢?”
“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言罢,他轻飘飘地拨开那只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简竹君张口结舌一阵,直到那道墨色人影消失在路段尽头,才恍然反应过来他话中深意,喉间一阵发涩。
*
沈庭书一回到茶馆,便将醒酒药丢给喜桐:“去熬罢。”
喜桐忙不迭离开了。
沈庭书望向云晚湾。
她似乎是睡着了,头歪在榻背上,乌发瀑布般流淌在身后,一双美眸紧闭,眼睫鸦羽般垂落,腮上泛着淡淡的粉色,唇上漾着点晶莹的水光,下颌小巧玲珑。
这个姿势有些别扭,她动了动修长的脖颈,一双精致的柳叶眉微蹙。
沈庭书便走到她身边,捧着她的后脑勺,想给她调换一下姿势,以便她睡得舒适些。
离得近了,他忽然发现她的发簪有些歪了,于是伸手给她扶了扶。
他的手方碰到她的发上,她忽然缩了缩,嘴里轻声嘟囔着什么,眼角泛出细碎的晶莹,像是璀璨的朝露。
沈庭书一怔。
他忽然有些嫉恨能让她落泪的事物。
谁让她落泪,他便让谁痛不欲生。
——他在心中如是想着。
忍着内心那阵的酸意与心疼,他附身贴近她唇畔,欲分辨她吐出的字眼。
咬字绵柔的声音与少女清浅的呼吸一同洒在他耳侧,他浑身一僵。
她在喊他的名字。
意识到这一点,沈庭书胸腔里岑寂的心脏忽然狂跳起来,以至于他没发现,自己的一缕发滑落在云晚湾脸上,她蹙眉,伸手去抓。
沈庭书头皮微痛,回过神来,猝然望进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眸里。
云晚湾细白的手指上缠着他的乌发,被他的眼神一望,有些发怵。
她欲缩回手,可是碍于沈庭书鹰隼似的眸光,又僵直着手不敢缩回,于是只好小声控诉:“……痒。”
沈庭书便挑起一边眉尾,眼眸紧紧盯着她的,同时伸手勾开她的手,任那缕乌发打着卷儿从她手中滑落。
云晚湾莫名有些怕他的目光。
她别过脸去。
这人却一眨不眨盯着她看,云晚湾忍不住转动眼眸,偷偷看他一眼。
沈庭书看见了。
他在她偷看完、要将头转过去的瞬间,伸手捏住她的下颌,让她注视自己的眼。
他沉着嗓音,低声问:“清醒着吗?”
云晚湾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眨巴着眼睛,连挣扎都忘记了,只是愣愣地盯着他的眼眸看。
沈庭书颇有些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棘手感。
手中的一小块肌肤细腻柔滑,他忍不住想摩挲,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他不禁有些想唾骂自己无耻的行径。
可是他舍不得松手。
沈庭书见过许多人喝醉酒,有醉后破口大骂的,有呕吐不止的,有箕踞而遨的……可以说是丑态百出。
而云晚湾喝醉后却很乖,除了有些粘人。
她乖乖坐着,冲沈庭书甜甜笑时,他的心仿佛被猫儿轻轻蹭了一下。
于是他接机询问出自己先前便困惑的问题:“你是如何得知我的名字的?”
云晚湾眨眨眼,抬起一只手。
那只手在半空中悬了许久,久到沈庭书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却忽然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唇上:“嘘——”
她道:“这是秘密。”
“……”
沈庭书指尖加了些力气,将她乱动的脸庞牢牢握在手里,低声哄她:“说,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云晚湾不挣扎了。
她用一种受伤的神色看着沈庭书,眼尾很快泛上薄红。
然后,她在沈庭书诧异的目光中,眼角沁出泪珠。泪珠打湿眼睫,又顺着眼尾滑落,打湿鬓角的发。
“……疼。”她说。
被水渍打湿的眼尾和鬓发湿哒哒地贴在雪白的脸上,使她整个人看起来可怜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