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几秒,风月按下了红色挂断键。
环视一圈,酒吧老板在不远处前台看账目,风月起身还被孟南伊拦了一下,她估计以为这人真想去对面那桌玩两局。
“慌什么,我只是去问老板借点东西。”风月回头看了孟南伊一眼,坐着的人这才松手。
穿过几个卡座,高跟鞋的声音寻着规律蓦然传到苏清允耳边,她偏着头,用手支撑,隔着老远就欣赏到了风月自身散发出来的气质。
“苏老板。”风月停在她面前,模特出身的她比大多数女人高挑,单腿微曲,身子靠在前台桌沿,慵懒却不失美感。
“你们这有舞裙吗?我要新的。”苏清允经营这么大一个酒吧前前后后也雇过不少专业跳舞的员工,找件新衣服肯定不是难事。
苏清允笑笑,干脆把账本合上,“我们这可没有太贵的衣服。”
她看过风月很多场秀。
面前这个人目前的身价穿的都是清一色的高定,东西肯定有,但她拿出来之前要问清楚。
“没事。”风月已经打算要付钱了。
风月也没想到顾让会在这个时候联系她,突兀但时机又刚好。
动作被苏清允一手拦下,她勾勾手示意风月跟自己上楼。
两个人穿过包间,对面是一片休息室,再往里面走两步是私人更衣室,
“一楼大厅后面有几个私人舞池,按小时计费。”苏清允不想让她抛头露面,倒没有关心的意思,她是个做生意的,不想明天早晨上在娱乐报纸上看到自己。
再者说,万一国际名模在她店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无论背后是谁在捧风月,苏清允都没法交代轻易交代。
进了房间后,苏清允在衣柜里翻找,风月也听懂了她刚才的话,应声道:“我明白。”
两个都是聪明人,苏清允给风月拿的衣服都是最小码,打量了她一眼后又从旁边的盒子里抓了一把别针递给她。
“只能凑合凑合了。”苏清允看她在一堆衣服里面挑了几秒,选中了最旁边银灰色的短裙。
再素的颜色,在她身上也有了明艳。
换好衣服后,风月在腰身上挂了一排的别针,外面披着自己的珍珠扣外套,两条长腿笔直,每一步都带风。
苏清允不禁感叹,几十块的东西硬生生被她穿成了大牌,这大概就是绝对魅力。
“不用着急给钱,私人舞池不便宜,衣服算我送你的。”苏清允带她走专用电梯,没按照原路返回,想到风月是跟孟南伊一起来的,她还周到地问了句:“需要我叫您朋友进来吗?”
“她应该不会想来。”风月思索着,掏出手机给孟南伊发消息,后者回了她一串省略号,果断拒绝。
孟南伊还以为刚才那个电话是Vera打来的,压根没往顾让身上想,看到风月的消息后,她选择不当电灯泡。
直降一楼,相对密闭的空间里面只有三两个人在喝酒,这地方比前面安静,每个小型舞池间隔层厚厚的玻璃,隔音效果不错。
“对了,苏老板认识顾总吧。”
风月第一次就是在醉色碰到顾让,看得出来孟南伊跟这位老板很熟,照着这个趋势推下去,她猜测,顾让和苏清允的关系大概率也不错。
苏清允点点头确认道:“顾总?顾让?”
倒是没想到会听见这个人的名字。
沉默几秒,她看见风月靠在沙发边上,眼神已经解决她的疑问。
苏清允大概明白她的意思了。
风月落座,看着远去的背影,突然又出声叫住:“苏老板。”
闻声回过头,看着不远处的人的指尖在桌子上点了点,悠闲地交叠着双腿,眼眸里含着意味不明的情绪,“就说,我等他挺久了。”
……
天空蒙上了一层黑色,旁边的路灯应接亮起。
顾让吩咐助理把车开到醉色门口,摇下半面车窗后,侧目往里面看了很久。
去与不去,他被动选择前者。
手里的金属外壳已经被握得温热,夜场拉开帷幕,来来往往的车辆人群,顾让指尖一顿,还是拉开车门。
手合上西装扣子,打开车门后提醒前排的司机:“在这等我。”
夜晚的冷风往衣服里灌,顾让靠近时,里面的服务员帮忙拉门,苏清允就站在楼梯的拐角处,身影倾斜下来,手搭在一楼的白色雕塑上。
“顾总。”苏清允倒是没想到顾让来得这么快。
在她的印象里,面前这个人大多数是来谈生意,偶尔带着女朋友在一楼聚聚的次数也数得过来。
被人牵着鼻子走是头一次。
苏清允也不问他,心领神会地开口:“跟我来吧。”
她的店之所以越做做大,是因为苏清允本质是个明眼人,不该问的她一句不提。
至于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该传到她耳朵里的早晚会有风声,都是没必要招惹的人物,她这小本生意不怕事,但也绝对不主动惹事。
私人舞池要穿过长廊,顾让把风月留下来的东西揣在兜里,跟前面的人隔了两三步距离。
厚玻璃的彩光照在不远处的人身上,她半披着外套,有意无意地浅尝面前的酒。
苏清允完成任务般地松了口气,转身又想到风月的话:“哦对,她等了挺久。”
无关顾让信与不信,作为老板她是在完成客人的要求。
苏清允没有过多停留,顾让独自靠在长廊尽头的壁画边,不着急靠近,仔细打量这个女人。
姿态和气场像是胜券在握。
顾让猜得到,她没在任何一段感情里输过,快节奏地喜欢来了又散,再直白点,或许自己是她新挑中的对象。
说她等了半天,顾让不信。
至于什么用意,他不关心。
开始的目的很简单,顾让最想要的只是风月的代言权,谈不到另辟蹊径,是她给了自己这个机会。
相处后到底能有多少感情,顾让没有时间计算这些无聊的问题。
顾让以为他的妥协是权宜之计……
几分钟后,他挑挑眉往那边靠,风月似乎是看见了他,托着下巴的手勾了勾。
走进后,他居高临下,从兜里摸出原本属于她的东西,轻放在桌面上,提醒着,“你的。”
风月扬扬嘴角,视线上移,根本没看桌子一眼,对着顾让的脸眨眨眼,意有所指,“嗯,是我的。”
“顾总何必这么急着给我呢?”风月往他面前推了一杯酒,很烈,入口发涩。
顾让指尖掐着杯壁,摇了两下迟迟没喝。
“物归原主,我先走了。”顾让转过身,在心里默念到二,果不其然被叫住。
在感情面前,不动心就是给对方最大的挑战和诱惑,顾让在以退为进。
“等等,”风月不急不慢地出声,也料定他不会真走,顺着他的话,轻笑道:“刚才去跟老板借了这身衣服,我舞跳的不错。”
“顾总,看完再走?”
风月为了在秀场上的气质,也学了很多年舞蹈,虽然不能跟专业人士比,但耐不住她有一张漂亮的脸蛋,观感极佳。
看着眼前的人沉默不语,风月把外套脱下来扔到他怀里,直接替他做决定。
“不收你演出费,总该帮我拿一下衣服吧。”风月起身绕到舞池中央,回过头,笑意正浓。
顾让还是没作声,坐在了软沙发上。
风月的舞蹈区别于酒吧的艳俗,好看却并不张扬。
浓妆淡抹,十全十地惊艳。
她在无时不刻地表达自己对这个人的兴趣,却也牢牢抓住了主动的权利。
顾让脑海中的摇曳生姿,大概就是这种场面。
几分钟的舞结束的很快,音乐被她掐断,风月踩着高跟鞋走过来,两个人的膝盖轻抵在一起。
演变成了她的绝对高度。
私人舞池,旁边的玻璃透明发亮,顾让没有让人看热闹的打算,他把外套重新推给面前的人,起身,黑影笼下来。
顾让抓她的手腕,进了私人电梯,“过来。”
风月任由他牵,凑近还能闻到一股淡淡地檀木香水味。
电梯停在二楼,两三步就到了个熟悉的地方。
风月记得,那天温予墨就在这吻了她。
四下无人,难得只有他们的空间,风月甚至可以感受到面前这个人的呼吸声,近在咫尺。
顾让单手放在她耳侧,眼神交叠后,他用食指挑起风月的下巴,问道:“和他分手了?”
“谁?”风月也不动,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在脸颊生热。
“你很会明知故问。”顾让这些天算是见识到了面前这个人的试探,收放自如。
“分不分手,很重要?”风月可没有同时应付两个男人的耐心,更何况,她和温予墨甚至都没在一起过,哪来的分手一说,但现如今,她想用这个人找寻顾让身上的破绽。
蛛丝马迹,她就能让这个人防线全无。
“顾总,上次在这,你看到了?”
又是明知故问……
听起来是在确认,但实际上句句都提醒顾让,他现在很被动。
想到几天前青涩的一幕,顾让不自觉地捏住她的下巴,“看到了。”
风月倒是没想到他会直接承认,空着的一只手去抓他的领带,睫毛轻颤,不动声色地撩拨。
而后慢慢道:“那想不想试试,试试看我会不会回应你。”
那天在顾让面前,她没给温予墨任何回应。
还没等他出声,风月就继续又开口:“我觉得会。”
两个人的眼神一直没移开过,风月在等他主动,慢慢搂住他的脖颈,呼出的热气喷洒在他的嘴角,只要顾让低头就能亲得到她。
突然,她被压在墙上,顾让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整个寂静的空间:“张嘴。”
他想知道面前的人能给自己几分回应。
想着那日的青涩,他眼眸深邃,“教你接吻。”
风月迎合与回应占了下风,她被迫接受着顾让一次次摄取自己的呼吸,温柔但却带着丝占有。
第一次,她有点摸不准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所有的撩拨对他好像不起作用。
她所有的试探,顾让照单全收。
他依然能保持理智去审视感情问题,或许薄景湛没说错。
这个人的心思深不见底,轻易不敢猜。
一来一回,风月腿都有些软。
身后是冰凉的大理石瓷砖,她感觉到“啪嗒”一声,而后直接推开了面前的人。
顾让也不恼,紧盯着面前的女人,嘴角上扬,呼吸有些急,松了松领带,俯下身问她:“怎么,不学了?”
风月抓了一下自己的裙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告诉顾让:“我穿的衣服码数很小。”
“这件用曲别针在后腰折了一大块。”
顾让不知道她要说什么,意犹未尽地又想凑近,语调微扬:“所以?”
“你靠得太近,别针开了。”
“所以……”风月转了个身背对着他,完全看不到他的表情,侧目道:“帮我别回去。”
顾让第一眼喜欢上的就是她的细腰,盈盈一握地像能掐断。
如今送到他眼前。
“你确定?”他深吸一口气,只想把人圈到怀里。
还真是挑战他的忍耐力。
“不然呢?顾总不打算负责?”风月把外套往上翻了一下,方便他看清别针的位置。
顾让不知道她是蓄意还是无意,隔着衣服,他的手掌就开始发热。
“那你别动。”短短几秒,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把别针扣上。
风月意识到裙子又紧了后刚想转身,就被顾让的单臂锁住了腰,推到墙角。
“让你别动,没听见?”比想象中的还要细,风月被迫往他怀里靠。
他的手往上探了探,在她耳边低声留下一句:“我还能负别的责,也想试试?”
……
重新下到一楼后,孟南伊已经在门口等她了。
风月刚才沉浸在他突然的靠近,最后那句话居然没回应过去。
顾让确实有很多吸引她的地方,所以她才会势在必得。
但自乱阵脚的事,她不做。
因着两个人都喝过酒,孟南伊打电话叫了个代驾,先把不能抛头露脸的风月送回去后,孟南伊才让代驾改道。
她走进小区门口,发现一楼客厅亮着灯,想来是他哥没加班。
开门的时候里面就传来好几个人的声音,薄景湛电脑屏幕上是薄家二老的脸,风月移开视线,打算直接上楼。
“阿月,过来。”说着话的人不是她哥,或许是她从玄关一闪而过被发现,又或是薄景湛说过她会回来,二老听到了开门声。
和刚才唠家常的语气大相径庭,绝对的命令等待服从。
风月面无表情地走过去,算是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爸,妈。”简简单单,风月对他们也没太有别的感情。
眼看着薄妈就要开口跟风月说话了,薄景湛马上打断:“我也累一天了,有空再视频,你们也快准备午饭吧。”
日复一日,就连薄景湛都知道他妈会说什么。
国内外有时差,二老听见儿子累了,也就没再多说,匆匆挂掉视频。
“我先上去休息了。”风月不太想跟薄景湛提以前的事,两个人这些年很有默契,其实只要没契机,他们之间的交流就很少停留在风月的身世上。
“等等,”薄景湛叫住她,能说的有很多,但最后还是妥协了一句:“厨房有醒酒汤,喝完再睡。”
“好。”风月没回头,径直往开着灯的地方走去。
薄景湛先一步上了楼,客厅给她留着氛围灯照明,风月端了半杯醒酒汤靠在窗边。
喝了一口,烫得她直接吐在洗碗池里。
八岁那年,她被薄家收养,结束了孤儿院的暗无天日。
其实她这些年对薄家没什么感情,谈不上喜欢,更没太有恨。
毕竟她就未曾拥有过表达感情的资格。
因为自小就漂亮,让风月在很多个孤儿中脱颖而出,被薄家太太选中。
所以,这些年她学会了恃美行凶,也从来不觉得把美貌当成一种武器有什么不对,因为一开始,她就是占了天生美丽的先机。
很多正确的道理没有人教给她,她在昏暗的地下室里度过了接近十年。
机械式地按照别人规划的路线走下去。
好像人生的意义就是成为最耀眼的模特,她的努力,她的生活都被这个枷锁束缚着。
也是后来长大才知道,薄太太没退居大众视野前,就是炙手可热的超一线,那时候奖项拿到手软。
生下第一胎后,没有恢复好就又登上秀场,加上常年节食和产后落下的病根,她很难再怀孕,所以她才动了收养一个女孩子的念头。
风月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这些年,成了承载她梦想延续的躯壳。
她没有那么多的喜欢,屈指可数的,薄景湛算一个。
但他什么都改变不了,徒劳无功。
亲生父母抛弃,养父母的漠视无情,导致了她是个极度缺爱的人。
就连薄太太把她抱回来时候取的名字,也是为了日后出道,风月这个名字沿用至今,她也不记得自己在亲生父母嘴里叫什么。
一整个人,被抛弃后利用。
所有人都说她很适合秀场,因为就连风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她第一次站上舞台就做了开场主秀,后来甚至次次压轴,薄太太只拿过一年的奖项,她蝉联了两届,红得一骑绝尘。
醒酒汤在她手里放凉,风月没再喝,全部倒了,她拖着步子上楼,思绪一点点飘远……
……
第二天一早,风月照例起床去工作室。
她没什么太大的负面情绪,很多事经历得久了再翻出来就像过期的账单,已经付过钱,心疼没必要。
人总得为了活着不停努力。
Vera给她在国内安排了几个平面拍摄,算是比较轻松,为了休息之余还能保持良好状态。
很多合作的品牌在国内也有分店,照片拍好后直接传到总部也可以直接用。
风月是屈指可数,秀场和平面都吃得开的超一线。
她的档期很空,最近场的拍摄也是下午两点。
经过前台时,几个工作人员的小声议论声传到她耳边,好像在说秦苏苏的事。
看到风月往这边走,几个人才失声迅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而后礼貌跟她打招呼。
风月点点头示意她们继续忙,秦苏苏的事她要管,但不是问这群人。
上楼的空档,风月本想把Vera叫到自己办公室问清楚,好歹秦苏苏也是她哥的人。
结果电话还没拨出去,就看见Vera在会议室发火,面对着两个风月不太熟悉的人。
Vera:“她是新签来的模特,你也是新签来的助理?”
“我们工作室怎么会出去你们俩这样的人?”
怂成两个毛绒兔子……
一份合同甩在几个人中间的会议桌上,风月靠在门框上看着那个所谓新签来的模特,没作声。
“对不起,Vera姐,真的对不起,这事都怪我,我从来没走过主秀,而且我被人欺负惯了……”还没等自己助理说话,小姑娘先鞠躬道歉了,她眼眶泛红,声音也越来越小。
Vera背对着门,直到风月没忍住笑了一声才转身,憋着火气没撒到她身上:“你来这层干嘛?”
“来看戏。”风月走过来随便拉开一个椅子,抬抬下巴示意:“你们继续。”
挺难得的,风月工作室里出去的人就没一个省油的灯,要是知道位置被顶,估计不闹个天翻地覆是不会轻易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