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光线暗,姜禾的书桌前还堆了一摞没看完的账本,这些都是姜家最核心的一手账簿,眼下姜尚衣都交给她来审查,为了避免眼睛熬坏,鸢歌为她点了灯。
鸢歌是姜禾身边的侍女,负责为她打理起居事务,也跟记薛一样都是姜禾从雾都城带回来的。
鸢歌担心姜禾熬坏眼睛,便劝道:“小姐,您还是早些睡吧,这些账本还剩下那么多,不如明日再看。”
姜禾握着朱笔在账簿上批注,待翻到下一页时,笔锋微转,眯起眼睛定了半晌,才对鸢歌说道:“事不等我,况且明日有宴会。”
因为出手阔绰,为此她没少结交一批狐朋狗友,其中不乏一些世家子弟,这些人待她一回都城便派人递帖子,说许久未见,邀她叙旧。
姜禾出门前才看了一眼帖子,却是忍不住笑了一声,上面的地方不是都城中大名鼎鼎的清秀坊吗?
清秀坊里皆是貌美非凡,沦落风尘的男子,打的招牌是风雅之地,实际上卖艺不卖身只是个幌子,若是有足够的权势和银钱,便是镇坊公子都能带回家中一叙。
姜禾以前虽胡闹,却没来过这里,在男色上也不曾放纵过。
带头邀她的是左郡王家的世女左平功,还有几个三品官员的嫡女,这些人以前都和姜禾玩闹过,交情也大部分止步于酒肉,这番邀她,其实也是想要看看如今的姜禾有多少斤两,能不能撑起姜家。
姜禾一踏入清秀坊,便有几个长相艳丽的公子围住了她,因名声太过响亮,清秀坊的人上赶着都想得了姜禾的亲眼,哪怕是被她看中带回去做个妾,下半辈子也能躺在金砖上睡觉。
左平功订的包厢在二楼,姜禾对这些满身脂粉气的公子并没有什么兴趣,只一个眼神记薛便懂了她的意思,将那些公子都拦在离姜禾一米之外,一直护送姜禾到包厢里。
记薛的武功高强,姜禾去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就算是寻常男子都不会踏足的烟花之地,他也并无所谓,执意要来保护姜禾。
姜禾着一身白衣便装,将长发束了起来,用白色的发带绑着,手心里还握一柄未开的长玉折扇,仪态堂堂,颇有几分世家子弟的风姿,经过了三年的沉淀,眼睛里也多了几分深沉,当真是变了不少。
左平功上前拍了拍姜禾的肩膀,打量了她几眼,笑声爽朗道:“你回都城的消息还是我从旁人那里听说的,没想到当真是和以前不同了。”
姜禾回以一笑,拱手道:“此行匆忙,除了家人外并未告知其他人。”
的确只有姜家人才知道她是何日到的都城,不过冯美玉被押进京兆衙门一事,却让姜禾回来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都城。
现在的姜禾看起来性子稳重了不少,任是谁也想不到她居然能说出拔了冯美玉舌头的话,左平功也不敢相信,不过想起家中吩咐她要和姜禾打好关系,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引着姜禾坐下:“那今日可得好好叙叙旧,你和我们可三年都没有见过了。”
姜禾点头,带着记薛一同落座。
这时候有人注意到她带了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便开口调笑道:“姜禾,我可从来没见多少人带男子进清秀坊,你身后的这位是?”
姜禾轻轻摇了下手中的杯盏,似是随口道:“是我的侍卫。”
倒也不是没有女子用男子做侍卫,只是如今大都喜欢娇美动人的男子,那些武功高强的男子多性子冷硬,不得世家女的欢喜,况且男子应当早些嫁人,相妻教子,做过侍卫的男子并不容易嫁出去。
姜禾的这位小侍卫瞧着倒十分可爱白净,只是仔细观察,却能发现几分不寻常。
都城里的人没有不知道清秀坊的,左平功将这顿饭约在这里也是存了别的心思,这板凳还没有坐热,就有几个身材修长的舞郎进了包厢,自觉坐到了空位上,开始端茶倒酒起来。
姜禾身边也坐了一个,这舞郎似是有些准备,身上没有涂抹厚重的脂粉,面容清纯无害,白皙的手指泛着光亮,不像其他人那样衣着暴露,在清秀坊里算是保守的衣着了。
“奴给姜小姐倒酒。”舞郎的声音也如清泉般悦耳,姜禾没有阻止他的动作。
在商场上应酬,十有八九都有舞郎美人作陪,这已是见怪不怪,就算是姜尚衣有时候也不好推脱,姜禾自然懂其中的道理。
见姜禾接受了美人倒酒,在场的气氛也渐渐变得欢悦起来,左平功也跟着说,如果姜禾喜欢,将这名舞郎带回去也无妨。
这大都城的女子大部分在十六岁时已订下婚事,迎娶夫郎入府最多也只是一两年的功夫,左平功也早早娶了正夫,通晓了那番人事,在座的世家子弟大半也都已成了婚,再不济也有好几房妾室。
唯独姜禾,远走三年,回来时也没带个可心人回来,婚事也没有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