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军势如破竹,朝着青州腹地一路挺进,城中百姓无不欢欣鼓舞,纷纷自行加入队伍奋力驱逐羌军。羌军号称百万雄狮,却缺了军中将领,如今不过一盘散沙,面对整齐划一的墨军哪里还有还手之力,无不是抱头鼠窜,朝着北城门一路奔逃。孟广的右路大军直接从城外绕到北城门处守着,劫杀从北城门逃窜出来的羌军,羌军的尸体几乎快堆成了山,护城河内一片猩红。
一见势头不对,另几名出征的羌国皇子早早的便带着手下亲信和从青州掳来的财物美人悄无声息的出了青州,丢下羌国大军直奔定北关而去,倒是勉强躲过一劫。马车上一堆容貌出众的女子蜷着身子哭得凄凄惨惨,负责看管的羌兵不耐烦的晃了晃手中的长刀厉声喝到:“哭什么哭!能带你们去羌国伺候几位皇子是你们的福分!”
众女子一听,顿时更加悲痛欲绝,这远离亲人故土的苦楚着实是难以承受。只有一人蜷缩在角落里双手抱膝,只是警惕的悄悄抬起一双美目打量着羌兵的动静,脸上却没有一滴眼泪。旁边的女子抹一把满面的泪水,忍不住偏过头诧异的开口问到:“姐姐,莫非你不怕么?”易安馨翘了翘唇角,脸上神情冷冽如冰,阴森森的笑到:“怕?我已下过地狱,怕的人该是他们。”那诡异的笑魇惊得身旁的女子脊背发凉,赶紧挪了挪位置,远远的躲着易安馨。
景暮雪赤裸着身子浑浑噩噩的躺在茅屋中的干草堆里,满身的血污看着甚是渗人,曾经如瀑般的墨发如今胡乱的披散在残败的容颜上,哪里还辩识得出这便是一度高高在上的堂堂墨国长公主。街上的喧嚣声隐隐的传入了景暮雪的耳中,景暮雪眸中恢复了一丝清明,尽力抬起沉重无比的眼皮朝门外张望,刚好看见一戴着青铜面具的银盔将军举着火把立于门前四处张望,似正在焦急的搜寻着某人。那将军脸上面具虽阴森可怖,但景暮雪却莫名的觉得这道身影异常亲切,想开口唤上一句,却怎么也出不了声。那将军眸光略略往茅屋中一瞥,只见昏暗的光线下隐隐可见是名女子,赤身裸体的躺在干草堆里一动不动,估摸着是被羌兵玩弄至死的青州民女,不由得取下面具悠悠一叹,心底又沉重了几分。那映衬在火光下的俊朗容颜即便失了左眸,依然是风华无双,景暮雪的双目猛然放大,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滚落下来。景暮雪朝着方恒之所在的方向微微抬了抬手指,心中升起一股希翼,方恒之根本未曾察觉,满心都记挂着易安然的安危,举起火把又大步流星的朝前寻去。门外渐渐由明转暗,景暮雪眸中燃起的火苗也慢慢沉寂下去,拼尽全力抬起的手指无力的垂落了下来,一国公主终是在无人察觉的茅草屋中凄凉的死去。
方恒之在城中寻了半晌也寻不着易安然的身影,心中越发不安,正焦急难耐间,许守邺骑着战马从远处急急的奔了过来,朝着方恒之高声疾呼到:“寻着了!寻着了!快跟我去!”方恒之虎目一瞪,撒开双腿紧随其后,待拨开众人终于寻着了躺在于挺霍怀中已神志涣散的易安然时,方恒之顿时红了眼眶。
那失去至亲的悲痛再一次袭上心头,方恒之只觉得五脏六腑撕扯得自己痛不欲生,跪在易安然的身边握住易安然苍白无力的右手强忍悲痛轻唤到:“易安然,你死不得,你还须得重建广亲王府,你死不得……”
易安然辩识出了方恒之的声音,身子轻轻一颤,双目又恢复了几分清明,抬起眼皮含着泪盯住方恒之,蠕动着毫无血色的双唇,似有什么话想说。方恒之赶紧趴了下去,将左耳附在易安然的唇边凝神静气的听着。只听得易安然拼尽全力断断续续的吐出一句:“安馨……许……对不……起……”易安然喉头一抽,便望着方恒之哽咽着再说不出话来。众人只当易安然是记挂着埠州的八妹易安馨,也不敢将易安馨的死讯说出来,纷纷点头含糊的应到:“放心,放心,我们定会好好待安馨姑娘。”易安然艰难的摇了摇头,方恒之察觉出易安然另有深意,只是一时半会也摸不透易安然的心思,只得红着眼眶温声宽慰到:“你莫再多言,先存着气力医治好了,再慢慢说便是。”
易安然咧嘴笑了笑,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冥冥中似乎又见到了久违的爹娘和哥哥嫂嫂们在不远处亲切的挥手,易安然顿时安心无比,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来,便面带浅笑的合上了双眼。于挺霍只觉得怀中的年轻人身子猛地一沉,赶紧低头望去,只见易安然双目紧闭,伸手一探,鼻下已没了呼吸。
于挺霍仰头长叹,众人皆黯了神色。许守邺将手覆上双目,胸前的衣衫已湿了一片。方恒之紧抿双唇,红着右眸死死的盯住了易安然胸口那只鎏金点翠珠钗,钗头上一颗宛如拇指般大小的珍珠光泽温润,耀眼异常。
青州城内已是硝烟遍地,血流成河。方恒之缓缓站起身来,取了挂在腰间的青铜面具重新戴回脸上,拔出古苍剑用手轻轻摩挲了一番,这才高高举过头顶,如雄狮般厉吼出声:“杀!杀!杀!”众人也渐渐回过了神,满面皆是决然与狠厉。那一声杀字很快蔓延开来,震耳欲聋的回荡在整个青州城内,尚未来得及逃离的羌兵纷纷被吓破了胆,缴了械抱着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方恒之马不停蹄的率着左路大军朝着定北关疾驰而去,逃出青州的羌军还未曾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墨军已是兵临城下。羌军探头一看,只见那墨军主将脸上戴着的青铜面具似魔似鬼,伸手取过身边将士递来的长枪,朝着城墙上轻轻一掷,竟把城楼上一名副将的胸膛扎了个对穿,副将连哼都不曾哼上一声,便重重的跌落到了城墙根处,砸了个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