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恒之大病了整整一月,时而高烧不退,时而呓语不断,看得于挺霍忧心不已,生怕军中又折损了一名虎将。周燕行衣不解带的整日贴身看护,尽心尽力的模样使得众人对其皆心生好感,琢磨着待日后方恒之复了原,将两人凑作一对。经由随军御医的精心诊疗,方恒之病情总算稳定下来,除了人清瘦许多,精神已无大碍。
许守邺也消瘦了不少,披着青灰色的大氅翘着腿坐在方恒之的床头,眼眶有些微红的斜睨着方恒之哼声到:“歇够了就起来罢,莞莞见不得你这般要死不活的模样。”许守邺说完顿了顿,偏着脑袋想了一想,又接着道:“那周姑娘我看着是个好的,日后待你想通了,便收了吧,莞莞想来不会怪你。”
方恒之垂了右眸,微微撇了撇唇角,淡淡的开口回到:“我方恒之此生的夫人只有一位,绝不会再有第二人,哪怕是我夫人托梦来允了,我这心里也住不进他人了。”
方恒之话音刚落,只听得门外一声脆响。方许二人对视一眼,许守邺起身快步走到门边,拉开门朝外张望,只见地上一个药碗摔得粉碎,洒了一地的药汤。许守邺嘴里啧啧啧的回过头来,望着方恒之轻笑到:“这可怎生是好?你那话伤周姑娘的心了。”
“听见了也好,反正我就是这么个态度,最好能让她看个明白,莫要在我身上多费心思。周姑娘对我的好意我心领了,日后皇上问起周家的罪来,替她周家开脱便是。”方恒之不甚在意的挑了挑眉,又肃了神色冲着许守邺招了招手,示意许守邺走过来些。
许守邺复又将门掩了个严实,凑到方恒之身旁低声问到:“何事?”
方恒之蹙起眉头,目光凌厉起来。
“此事我前思后想,总觉得有些怪异。我夫人的身手别人不知,你这个做大哥心里一清二楚,虽只是个三脚猫的功夫,但轻功却是一流,逃命应是不成问题。怎的如此轻而易举便……”说到此处,那焦黑惨烈的尸骸在方恒之脑海里一晃,刺得方恒之心里一抽,闭上眼深呼了几口,才算慢慢缓了过来。方恒之再睁开眼时,眼底戾气闪现,微眯起眸子冷冷的接着开口说到:“能一举拿下我夫人的,若不是有绝世武功,便是与我夫人相识,让我夫人失了警惕。真是羌国的探子,能有几个武功盖世的?我倒是更倾向于第二种,只怕埠州出了内鬼。”
许守邺也觉得方恒之所言有些道理,但又寻不着动机,皱着脸诧异到:“若说是内鬼,谁与两个弱女子有此等深仇大恨,非要毁尸灭迹方才作罢?漓王妃初来乍到,不应与人结怨,莞莞也不是个惹是生非的性子,更莫提才封了一品诰命。真要说起来,与我家莞莞不对付的,也就那位一心扑在你身上的周姑娘勉强算是了。可那周姑娘我看着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为了这档子事痛下杀手也未免太过牵强。”
方恒之点了点头,轻声回到:“昨日我已遣了人悄悄打探过,我夫人出事那阵,周姑娘一直待在军营中并未离去,不应是她。’”
许守邺忍不住白了方恒之一眼:“你还真当怀疑过她?若是让周姑娘知晓了,还不知该如何伤心。”
“事关我夫人性命,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方恒之浑身的戾气越发的深沉,那喷薄而出的杀气震得许守邺都忍不住退开了些,许守邺还想再劝,方恒之却是抬起手来阻了许守邺的话语,语调冷若幽冰,冻得人脊背发凉,“你莫再多劝,我知晓分寸。待我禀明了于大将军,此事定要从埠州城内重新查起,你替我将军中各人盯紧了,若有异动,及时告知于我。”
许守邺点头应了,两人分头布置下去。消息很快便在埠州城内传开了来,逐个排查漓王妃与方夫人出事那日军中各人动向。墨军上下议论纷纷,有觉得方将军所行有理有据的,也有觉得方将军小题大做的,一时间争论不休。众人围在一起吵得沸沸扬扬,只一人白着脸色矗立在人群之外,颤着双唇满脸惶恐。周燕行黯着脸色踏出大帐,未曾料到方恒之为了替自家夫人查明真凶,不惜不顾众将士的反对执意说服了于大将军在城中大动干戈,闹得人心惶惶。周燕行心中苦涩不已,刚刚回了刺史府门前,便见得周昌进脚步虚浮的朝着刺史府大门迈去,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恍惚得险些被门槛绊到地上。
周燕行连唤了两声二叔,也不见周昌进回过头来,不由得诧异的追上前去仔细一看,只见周昌进满头冷汗,大睁着眼珠子甚是惶恐不安。周燕行伸手在周昌进肩头一拍,周昌进嗷的一声,差点没被吓出魂来,待看清眼前之人是周燕行,才连连拍着胸口喘着气到:“燕行你好歹也吱一声!险些没把你二叔吓死!”
周燕行蹙起秀眉疑惑不已:“我连唤了二叔几声,也不见二叔应我。二叔这是怎么着了?怎的如此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