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慨之的惶恐不安,无人知晓。
他与王从武无话可说,同顾淮南争锋相对,跟王硕相看两厌,对着萧瑾纠结至极。唯一能说的上话的,也就只有张崇明了。
冯慨之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对不住张丞相:
“早知道是这个情况,我就不该拉着您一块儿下水。如今没有了火炮,城肯定是受不住的,该不会真应了那位张真人的话了吧?怪我,都怪我。丞相啊,都是我害了您,要是听您的话就好了……”冯慨之欲哭无泪。
要是他再坚定一点不就没有这么多的事了吗?不过最应该怪的还是小皇帝,什么必赢,这不纯粹骗人么?
张崇明却未跟着他一块抱怨。
今日他虽然在后面待着,但是前线的事情却也听得清清楚楚,张崇明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没有上去亲眼瞧一瞧了。
那火炮,应该是那个小皇帝自己造出来的。本以为那小皇帝整日不着四六,尽看一些杂书,应当不会有什么出息。却不曾想,冷不丁地竟然还给他弄出这么一个大的惊喜来。
既然这火炮能够造出来,那么造出多少只是时间的事。张崇明并不似冯慨之那样一惊一乍大惊小怪,他反倒对这个火炮升起了一些信心。甚至觉得,有了这神器在手,只要再拖一些时间,只要拖到下一波的火药做成了,那么击退齐军似乎也易如反掌。人力,怎可与这样的火器比较呢,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无独有偶,袁征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他如今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他深思了。今日齐军伤亡实在太大,此次攻城,他们几乎出动了所有的兵力。且又因为士兵聚集的太多,所以被炸伤炸死士兵也就更多了。
袁征不止一次的后悔,后悔自己怎么就没把持住,若是他坚持再观望一二,也不会出现如今这样的局面了。
仗,如今是不能再打了,主要是袁征不确定对方还有没有那样可怕的武器,加上齐国这边的兵将也需要好生修养一二,短时间内,决不能再轻易出兵。
入了夜,袁征还在询问今日的情况。
他麾下大将李易祥只得如实禀报:“此次身亡的兵将约莫有一万五千余人,不过受伤的有不少,零零星星加在一块儿,快有小十万,有的受了轻伤,有的连手脚都被炸没了,这些人想要再上战场几乎不可能,即便那些受了轻伤的,短时间内估计也难提得动刀。”
袁征缓缓坐下,神色懊悔:“安排下去,好生照料这些伤兵。”
“袁帅放心,都已经安排好了。”
袁征痛苦地闭上眼睛,一下子损失了这么多的兵力,是他的罪过:“怪我,都怪我……”
不仅袁征这么想,就连梁毅跟齐皇也这么想。
前线失利的消息,被人快马加鞭送到了齐国皇城。齐皇得知此战伤亡惨重,直接忽略是他儿子执意要进攻,把错处强行按在了袁征身上。
“早就知道他有反心,如今看来还真不是冤枉了他。”
这话说的就有些重了,朝中也有人为袁征求情,不过求情的都踢到了牛鼻子上,一个个都被拖到外头重重地打了板子。
齐皇最忌讳的就是朝中有人替袁征说话,这会让他觉得,这些人都是袁征的党羽。这么多年,袁家军日渐壮大,如今军营里头只知他袁征是统率,却不知朝廷为何物。都已经变成如今这个地步了,齐皇又如何能装作熟视无睹呢?
此次攻打夏国,也不过就是一个幌子,不论能不能成功,袁征是决不能留下了。如今正好就有个把柄递到他手上,齐皇恨不得直接拿着这个由头去发落袁征,却还有不长眼的人,非得跑到他跟前求情。
简直是不知死活。
求情的人越多,齐皇的忌惮心也越重。
不过,他最后还是没有将袁征怎么样,军中还需要一位元帅,袁征是最好的选择,一时半会儿也找不来旁人替代他。不过信任竟然瓦解了,齐皇便不会让袁征继续掌控军队,是以他又派了两位监军前去。
同样是皇亲出身,同样在身份对袁征拥有绝对的压制力。
齐皇甚至下了死命令,让袁征务必在一个月之内,攻下临淮关!
袁征接到这道旨意的时候,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他试图解释:“如今咱们也不知道夏国那边究竟还有没有武器,若是在贸然加派人手、强行攻城,只怕不妥。”
“有何不妥?”梁毅夺过圣旨,让宣旨的太监退下,他来说,“此次派兵来此本就是为了攻城,如今袁大帅一拖再拖,究竟意欲何为?”
袁征直起腰,目视对方:“强行攻城只会平白无故折损兵将,难道他们的命就不是命?”
“就算战死沙场也是为国立功。当军人的,怎可贪生怕死。”
“贪生怕死?他们只是不想做无谓的牺牲。”袁征道。
梁毅嘴角露出嘲弄的笑:“这么说来,袁大帅是不要抗旨了?”
被齐皇拍过来的梁皇叔知道梁毅的意思,也附和了一句:“若是抗旨的话,还得请袁大帅亲自回京同圣上解释。不过这仗还是得打的,城也是得攻的,您若不想来,自有咱们替您来。圣上早就料到您会抗旨不遵,所以特意交代我们,不必强留。您若是想走,现在就可以走。”
梁毅往后退了一步:“请吧。”
袁征进退两难。
若是回京,要面对的便是问罪处罚,说不定还要累及家人。可若是不回去,接了这道圣旨,又得立马出掉各地的兵力,集中攻城。可问题是,袁征这回都已经有些怕了,这些将士的性命齐皇不在乎,他在乎。
他麾下的兵实在禁不住这样无休无止的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