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归低头看她,下一瞬目光落在她有些红的双眼上,微滞,道:“又哭了?”
周梨花忙抬手捂住眼睛,摇着头,语气有些倔强:“没哭,我不过……不过眼睛进了沙子罢了。”
可她在屋里,又关着门窗,哪来的风沙?
周梨花也觉着自己这借口找的不大好,不免有些窘迫,以至于一时半会儿都忘记要让赵归将她放下来了。
等发觉自己竟还被赵归抱着,她便忙挣扎着要下来,可刚挣两下就被他加紧的力道的双手控住。
她疑惑地朝赵归看去,下一刻心头一跳。
只见赵归双眸深的很,好似要将她吞噬进去,那里面,藏着叫她害怕的东西。
她顿时不敢再挣扎,神色变得小心翼翼,秉着呼吸提醒赵归:“赵归,我月事还没干净……”
赵归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将怀中‘烫手的山芋’般的人放到床上。
怀中少了那抹温软后,却并未叫他轻松多少,反而有些怅然若失。
自从这女子来了他家,他便没一日好过的,心底那股燥意早已积满,叫他日日难以忍耐,但却又每晚都心甘情愿的搂着她睡,明明这般折磨,却也舍不得将她从自己怀里推开,又总心软,不忍伤了她。
所以反倒被她牵着鼻子走,她说不愿,见她眼中畏惧,他便不忍为难,为了她倒是要将自己憋出内伤来。
赵归磨了磨牙,心想这女子怕是他的克星。
故作无事地将周梨花放到床上后,赵归便转身。
临出门时,他又回首,沉声道:“若是不想瞧见周大柱,便叫他走就是,莫哭伤了身子。“
周梨花愣了愣,然后摇头:“算了,这般折腾浪费了时间,不过就是半个月的工期。“
平心而论,她的确不想再见周家人,但再不想不也还是见着了?
她便是不惦念半点情分,也不愿做个恶人,断了那家人的财路。
每日十文钱虽不算多,但那个家穷的叮当响,吃了上顿没下顿。
再者如今家里已经好些日子没收入了,若是将周大柱赶走,其他人怕是难免有些不满,少不得消极怠工。
如今每日买米买菜便要多花十几文前,光出不入,她难免有些心急,只想赶紧将铺子建好,便是像之前那般每天生意惨淡,也总好过全无进项的好。
至于周大柱,尽量躲着不见他就是,便是他纠缠也不怕,她觉着周大柱应当是有些忌惮赵归的,有赵归在她是不怕的。
是以,哪能仅仅因为她心中不痛快,便耽搁了生意。
赵归只当她心软,没多说什么,只是简单应了,随后便出门去。
这日到了晚上,几个汉子领了当日的工钱便结伴回去。
回去路上有个同村的汉子说周大柱妹子家那般有钱,大家都是亲戚邻居,也没见赵老板将他们每日工钱涨些。
今日被同行的捧着,让从来最没存在感的周大柱有些飘,脑门一热便说要让妹婿给大家伙涨工钱。
自然没人跟钱过不去,不过多说两句好听话就能涨工钱,那好话自然像潮水般源源不绝,直捧得周大柱魂都不知道飘去了何处。
回家之后便将见到周梨花的事情与家里人说了,他娘当场便喜极而泣,哭的泣不成声。
周父欢喜之后又冷下脸来,骂道:“这个不孝女,嫁了人也不与家里知会一声,她若敢回来看老子不打断她的腿。“
小蒋氏劝道:“爹,您别生气,小妹年纪到底还小,再说之前的事她估计还气着呢。“
周父闻言脸上怒气消了,口中却道:“她个女儿家家的,我还能为了她看着我亲孙子死不成?况且不过是让她嫁人,又不是叫她去死,她倒还记恨上了。“
周大柱想起自己对旁人的承诺,又想起自己今日被人捧着全是因为小妹,便忍不住为她说句好话:“妹妹不懂事,却也是咱家人,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明日我拿些鸡蛋代替我儿去给她赔个不是就得了。“
小蒋氏皱了皱眉,想说家里就那一篮子鸡蛋值钱些,怎能说送就送?
但转念又想,小姑子现在发达了,等将她哄好,叫她看看娘家穷的揭不开锅,她还能忍心不帮衬一二?
于是话到嘴边又改了口,道:“我们家梨花最是心软了。“
周大柱深以为然的点头。
反倒不大了解女儿的周父觉得,女儿大抵是个心硬的,若当真心软,又如何能只想着自己,半点不理解他们做爹娘的为难。
若不是五岁的宝贝大孙子得了重病,而家里又穷得叮当响,他如何舍得将好好的闺女嫁给个要死不活的痨病鬼。
再者他原本想着等梨花应当能在孙二郎病死前生个孩子,孙家家境不错,至少吃穿不愁,到时候梨花便算是在孙家站稳了脚跟,公婆见她孤儿寡母相比会多照拂些,将来也有孩子做依仗。
谁有能想到媒婆故意隐瞒,那孙二郎其实早已病入膏肓,更是在新婚当日就死了。
周父觉着这当然不能怨他,怪只怪梨花妮子自己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