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林中回去,辛窈平定了一下心情,细细琢磨一番,就算再迟钝,也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被夏止姝摆了一道。
先是引导她往山林,然后又“碰巧”遇到黎晏,说是巧合她都不信。
辛窈不知道她弄这些手段是什么意思,也无心去计较,自从知道黎晏和她一样重来一世,她才开始认认真真地审视自己未来的打算。
圣旨给她一个贵女的名头,也将她束缚在京畿,辛窈的婚约由不得自己做主,没有尚书府主事人的同意,她恐怕不能随心所欲地生活。
这就陷入了一个怪圈,她站在原地,四顾茫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面对自己的婚事,也旁敲侧击地向林氏和老夫人打听,都被草草敷衍过去。
林氏早就得了消息,辛窈是太子看上的人,恐怕将来就会入主东宫,现下黎晏态度模糊,她怎么敢给答复?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就是小半个月,这期间黎晏竟然真的没有再来打扰过她,听说是其监管的私盐案出了问题,在朝堂上引的天承帝勃然大怒,勒令他在东宫思过,非令不得外出。
庙堂民间一片哗然。
辛窈听敏宁说起这个消息时,其实心里并不感到惊讶。如果仔细去看,黎晏重生的蛛丝马迹也很明显,他办理的公文比之前世更加完美有效,朝中许多之后的心腹也在这一世得到了更快的提拔。
至于这次私盐案故意出纰漏,她漫不经心地想,据前世记忆,这不过也只是他用来规避陷阱,借机处理掉那些与他政见不和的人罢了。
这个人的心机手段绝对不似表面那样温和无害,实际上,作为天承帝唯一的儿子,大越理所应当的储君,黎晏一直在背地里被怀疑其才能和谋略。
没有哪一位千古一帝不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自古有多少皇子相斗,最终胜出的一方经历兄弟阋墙的斗乱,心计手段都非同寻常。
黎晏待人接物温和有礼,在一些政事上的决策有时甚至显得温吞,虽无过却也无功,说不上平庸,可仍让一些人起了别的心思。
可辛窈作为陪在他身边最久的人,却能看到与表面不一样的黎晏。那些以为储君平庸好拿捏的人,很快就会看到这位年轻的太子殿下,隐藏在伪装后面杀伐果决、手段狠辣的一面,并亲自体验一番。
她端坐在案前,凝神慢慢描着簪花小楷,心中思绪远飘:算算日子,北疆的匈蓝部落恐怕就要向大越开战了,而这一仗,在前世奠定了黎晏无人撼动的地位。
取胜回京畿后的当天,黎晏在尚书府截住了她,直截了当地问她愿不愿意跟了他,少年储君意气风发、笃定自信,辛窈由不得地点点头,从此应下了一生的劫难。
笔尖抖了抖,一滴墨落在绢纸上,洇开了团团墨痕,没由来的,辛窈的心也随着这滴墨颤了颤,她看向窗外,一片平静祥和。
她看不见,墙角桃树花影下,一道身影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
其实这段日子以来,平静下又有着不对劲。辛窈总是若有若无地感到,好像有人在窥视自己。
去书院、回府、和敏宁踏青,或者干脆就是待在尚书府里,那种微妙的感觉一直存在。
有时候她猛地回头,可身后却没有任何人,次数多了,连敏宁都笑她一惊一乍,辛窈默默想,难道自己真的是太敏感了?
适逢敏宁及笄日将近,辛窈寻了个空闲的日子,打算去置办赠礼,独自一人行在玄武长街上时,她敏锐地感到,的确有人在背后打量她,或者说,是在悄悄窥视。
意识到这一点,立时辛窈只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僵住了,寒意从头发丝儿一直蔓延到足下。
他是谁?!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跟着自己怎么办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她的心突突直跳,几乎要蹦出嗓子眼儿,脑海中陷入了一片混沌。
强行掐着自己的手掌心镇定下来,假意驻足在糖葫芦铺前随意看着,实际上,她借机微微侧身,用余光去瞥自己的身后。
她不敢转身幅度过大,担心会打草惊蛇,所以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黑衣身影正停留在不远处,正面朝着她的方向,隔着些许距离,好像都能感受到那股灼热的视线。辛窈的猜想得到验证,心跳都猛地停滞了一拍。
她低头拨弄着糖葫芦,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心里慌的想哭。该怎么办?大声呼救吗?还是拔腿就跑?
迟迟不买东西,店家面色有点不好看,动作间手重了一些,锅碗瓢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辛窈面露羞惭,但又不敢离开,只好侧身一点点到旁边。
这时,好像察觉到了什么,那道黑影微微一顿,竟然径直向着她的方向过来,她一下慌张起来,顾不得想太多,立刻转身就走。
她的脚步急促而慌乱,闷着头快步走着,而身后跟着的那道黑影也越来越快,不知不觉中,辛窈周边的环境越来越偏僻,人也更少,更衬得身后脚步声清晰可辨。
现在她无比确定,这些日子以来的感觉不是错觉,就是这人在窥视、跟踪她!
随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轻盈和沉重的脚步声重叠,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听到了那人粗重的喘息声!
辛窈不敢回头看,也不敢跑起来,生怕惹怒了那个莫名的人,只能这么快步走着拖着。可她的内心越来越慌张,几乎要急得哭出来。
就在她慌乱无措,走投无路之时,前方突然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是李慈!
辛窈简直惊喜得要流泪,她立时叫了出来,同时也不顾仪态,飞快地向前小跑而去:“李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