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站起来,走到银水镜前,做出诚挚的表情,再一次练习道:“龙棱,你告诉为师,这天珠可以重炼么?”
不可不可……语句都不通顺,话都快讲不利索了。
就在这个时候,结界外有人在大声呼喊,“应天师!贵宗宗主已到我蛟族宫门之外!还望天师速速请见!”
应星阑怔愣了一下,没想到溥嘉荣这么靠谱,如此迅速赶来营救,犹如神兵天降!
但实际情况是蛟族在得知龙棱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就向天玄宗通报了星辰长老的所在之处。他们蛟族虽然世代辅佐龙族,也为了唤醒昏迷中的龙棱拼了全力把他的师尊带入蛟宫。兵将损伤暂且不说,为了这次行动整体功力折损近三成。
现在龙棱既然安然醒来,那当然要安排好后续。邕甄虽然行事乖张,但脑子还是清醒的。他自然清楚犯不上为了龙棱得罪玄天宗,这可是有灭族的危险。
但他们又不能把人直接送回去惹龙棱不快,于是就故意放出消息,由玄天宗出面来接人,这样最是稳妥。
应星阑收了结界,他刚踏出院门,邕甄就迎了上来,表情谄媚地道:“应仙师,您看……咱们是不是应该先对对词?”
“对词?”应星阑不解,“对什么词?”
又不是演戏……
邕甄低眉顺目地微笑,“您看,我们的确是有错在先,硬是把您请过来。但您也看到了,我们这么做完全都是因为关心则乱。”
“你们认主,与我何干?”应星阑不由冷哼。
“别别别,您别生气。”邕甄继续赔笑,“好歹龙棱也是您曾经的徒弟,有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不对!”邕甄说着就打了一下自己嘴巴,“应该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就大发慈悲,在贵宗宗主面前将此事大事化小,在下代表全族对您感激不尽!”
“如果您觉得不解恨,”说着邕甄招了招手,突然就上来几十魔修,“那日为难您徒弟的侍卫我都带过来了,我让他们都断骨抽筋,您看可行?”
应星阑只觉得这水里尽是漫漫的血腥味。
这味道让他想起来就极不舒服。
他摆了摆手,皱眉道:“算了吧。这次就先放过你们,下次切勿如此莽撞行事,并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么仁慈。”
“那是,”邕甄连忙带头行礼,“谢应天师大恩大德,日后应天师有任何差遣,蛟族所有子弟莫敢不从。”
应星阑心说我可不敢差遣你们,这只不过给彼此一个台阶罢了。他其实也需要一个理由,不然显得好无能,云境第一高手这个称号自从他穿越后就快被糟蹋完了。
“行了,你们不必多说,我自会跟宗主说明情况的。”应星阑摆摆手,“麻烦你带路吧。”
“那在下就先谢过应仙师了。”邕甄再次行礼,带着应星阑疾步前往宫门。
邕甄带着应星阑直接登上了城门,此时宫门之上老蛟王拄着拐杖亲自带领虾兵蟹将驻守,所有人的表情都十分紧张。
应星阑抬眼朝城门下一瞥,第一眼就看见了溥嘉荣。但见他穿着一身铁甲,身后银色披风随风飞扬,浓眉大眼,如同战神一般。他的身旁站着身着银甲红披的梅则,后面一字排开数名玄天宗的弟子,个个威风凛凛。
首当其冲的幸天材居然还搬出了他刚炼成不久的冲天炮,一双粗壮的炮筒对准了城楼,随时准备开火。
应星阑顿时就愣住了,这是要开战么?
溥嘉荣见到应星阑,表情肃穆,立即扬起手中的银锏,扬声道:“尔等速速放了我师弟!否则休怪我刀下无情!”
应星阑顿时心惊,这是他见到溥嘉荣讲话最凶悍的一次。
邕甄立即站出来赔笑,“误会,都是一场误会,宗主切莫动怒,以免伤了和气。小侄这就送应仙师过去,稍安勿躁……”
说着他转身偷偷给应星阑作揖,随即换了一张脸,春风满面地送他下了城楼。
在城楼下,距离玄天宗一行人还有几丈远的时候,邕甄停了下来,用哀求的语气轻道:“还请应仙师莫要忘记帮蛟族美言几句,您的大恩大德,我族永记于心。”
接着邕甄又远远对着溥嘉荣行礼,“各位仙师,仙君,之前有任何得罪的地方,还请多多担待!在下就先把应仙师送到此处,您各位返程时另外还有赔罪的厚礼。另外也给那位收了伤的仙君请安,我族配有上等伤药,望仙君早日康复。”
应星阑默默内心吐槽,但没有表露出来,他淡淡地应了,抬脚往溥嘉荣处走去。
梅则立即上前接应,压低声音道:“这帮花鸟鱼虫可有难为师哥?”
不得不说,梅则嘴巴毒得很。他只嘲笑这些蛟族是虾兵蟹将,梅则居然说他们是花鸟鱼虫,倒是更加贴切了。应星阑差点就笑出来,强忍着道:“并无。”
“那他们把师哥抓去是要做甚?”梅则皱着眉头道,“不可能是真的是请你来做客的吧?”
应星阑没有回答,缓缓走上前对溥嘉荣行礼道:“让师哥担心了。”
“你无事就好。”溥嘉荣收起兵器,上下打量着师弟,发现一切如常,这才放下心。
应星阑苦笑,“这其中是有点误会,一切也皆是因我而起,还劳烦师兄过来接我。”
“说什么话呢?”溥嘉荣顿时就不爱听了,“若是我有难,难道你会不来救?”
“自然不会,”应星阑忙道,两人同时会心而笑。
就在这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从天而降,又沉又哑,“师尊……您就要这样离开我了么?”
应星阑幽幽地回身,但他只转到一半就顿住了,水中折射出来的光氤氲出美轮美奂的侧影。
“我已经不是你的师尊了,”应星阑幽幽地道,“从你跳下断天门的那一刻起,你我师徒缘分已尽。”
应星阑一口气说完,感觉胸腔气息已尽,但他还是鼓起更深的气力,说出了更残忍的话。
“你应当知道,你我仙魔殊途,不可能会有什么善终。虽因机缘我们有了一段师徒时光,但往事只能追忆。你我之间并无亏欠,而我这里也再无你需要的东西。”
就连应星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为何这般酸胀难受,就仿佛要把他的神魂撕裂开一般,却仍要装得若无其事。但是他明明只是想表明,天珠并不在我这里,以后你就不要纠缠了。
“我刚刚跟宗主,师弟还有弟子们说了,蛟族将我请来,这其中闹出不少误会,”他幽幽地叹道,“这就如同你我之间师徒的误会,蛟族求我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答应了。”
“所以你我之间师徒也缘尽于此,让一切都烟消云散吧。”
说完这些,应星阑感觉自己就像快要虚脱一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转回头,只给龙棱留下决绝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