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州。
萧孝诚不情不愿的代乙室已部奔走,在雄州驿馆受了五十天窝囊气,还不敢拂袖而去。
刘纬私扣国信使,足以证明耶律隆绪的策略奏效。
他萧孝诚若是无功而返,不仅得承担耶律隆绪的怒火,还得担起拔里部、乙室已部再度交恶的责任,怎么着也得见上一面再说!
萧孝诚痛定思痛,手抄西汉李陵答苏武书示之以诚:勤宣令德,策名清时,荣问休畅,幸甚幸甚。远托异国,昔人所悲,望风怀想,能不依依?昔者不遗,远辱还答,慰诲勤勤,有逾骨肉……
不管是自比李陵,还是把刘纬比作苏武,萧孝诚的姿态低得不能再低,得诣安抚司后宅。
禁携随从。
他可以忍。
禁携配刀。
他也可以忍,并在心底打着如意算盘:老子见南朝皇帝都不用弃械,你刘嘉瑞这是要造反吗?
但李士用又领着他在乌烟瘴气的厨寮外等候,甚至能听见菜肴起锅声……
他萧孝诚不能忍!
面红耳赤,呲牙咧嘴,两手攥成青紫,不自觉的摸向腰间……
李士用似笑非笑的把自己配刀递了过去,嘴角挂着几分玩味。
萧孝诚恶向胆边生,好你个羌种,胆敢辱我大契丹国舅……
厨寮里突然传来一声旧识:“萧国舅到了?”
萧孝诚突然一个寒颤,这可是一把火送四十万羌种归西的狠人,曹利用那样的南朝枢相也是想打就打……
他连忙把手中的刀柄塞了回去,撩起袍衫,趋入厨寮参谒:“萧某何德……咳咳……何能……”
这个时代的辣椒尚在南美洲一带窝着,只能用蒜、姜、花椒、茱萸、芥末调味。
刘纬无辣不欢,样样都用,偌大一个厨寮仅他一人,朝灶而立,甩锅颠勺,忙的不亦乐乎,头也不回的道:“请萧国舅在外间稍坐片刻,马上就好。”
萧孝诚眼泪直流,小半是感动,大半是呛出来的,捂着嘴道:“君子远庖厨,萧某当不起……咳咳……真的当不起……”
刘纬在炒锅、炖锅之间忙碌着,一刻不得闲,“我与萧国舅也算是旧识,不远千里来相会,怎能不尽尽地主之谊?之前不见,皆因国事,情非得已。”
萧孝诚在刘纬身后探头探脑,硬是没找到可以帮手的地方,焦灼不安道:“萧某明白,确为不情之请,但萧某奉命出使,责无旁贷。”
刘纬调门渐高:“北朝皇子耶律宗真仅封开国侯,怎能向我大宋公主乞约?还是以广而告之这种方式?礼仪之大,称夏;章服之美,谓华,此为中国。契丹既然以北中国自居,就应该为后世表率,而不是笑柄。”
萧孝诚言之凿凿:“长幼有序,嫡庶有别……”
“长幼?嫡庶?”刘纬终于回头,左手拿葱,右手握刀,气势汹汹的问,“北朝皇帝陛下膝下诸子不是开国侯年齿最大?我汉人血统哪里不如你契丹血统?还是我刘纬哪里不如你萧国舅?”
萧孝诚张了张嘴,无言以对:“这……”
刘纬转过身,狠狠一刀砍在案板上,咬牙切齿道:“北朝国制如此,怪不到萧国舅头上,但你北朝君臣不应该污我大宋公主清誉!”
萧孝诚战战兢兢道:“待我契丹储位明定,开国侯必然封王。”
刘纬再回首:“若是不能呢?杀你萧国舅祭天?”
萧孝诚干笑两声,不敢承诺。
刘纬一问接一问:“诸位国舅就不怕弄巧成拙?北朝开国侯阴差阳错登上储君之位?他得北朝皇帝另眼相看,北朝元妃日后容得下他吗?”
萧孝诚汗流浃背,比见耶律隆绪还紧张。
刘纬板着脸道:“一问三不知!这就是萧国舅说的坦诚相待?”
萧孝诚倾尽全力,吐字如金:“容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