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恩侯张口欲言,身后劈来一道怒喝:“你就是不顾叶氏,难道连你自己的儿女们都不想管了吗?!”
穆老太再顾不得矜持,急急追着出来:“清清尚未完婚,你在这种时候休了叶氏,你让她未来的丈夫如何待她、让她未来的婆家如何看她?!”
“还有文筠,他刚入朝根基未稳,云凌更未相看姑娘,你若休了叶氏,云凌的婚事没有当家主母操持,文筠也要受同僚与妻子外家人耻笑!你自私,难道就要让孩子跟着你一起遭罪吗?!”
“你已经不是年少轻狂的孩子,你头顶的是偌大侯府的整片天!”穆老太震声如雷:“好好用你的脑子想想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别再说那种意气用事的悖言!”
广恩侯背着她的身躯微微发抖,他用力阖拢那扇门,按住穆清清的肩膀微微收紧:“你不是有话要说吗?跟我来。”
穆老太气急败坏的摔砸声不绝入耳,穆清清心神紧绷,步伐慌乱地跟上父亲。
广恩侯带着穆清清离开千秋苑,沿路下人纷纷避道,很快就再也瞧不见往来的身影。穆清清几次想主动开口,都被广恩侯打断了,直到她被带进广恩侯的书房。
在穆清清的记忆中,父亲的书房是不被允许踏入的禁地,只有自小被父亲带在身边教导的大哥才能拥有进入禁地的资格。
书房的一切布置简洁质朴,严丝合缝中透着一定程度的规矩,一如父亲给她的感觉般。
“我会给予你母亲最后的体面。”广恩侯坐到案前磨墨提笔,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下二字:“和离。”
穆清清攥紧衣袂,心跳如鼓。
“对外,我会宣称是她主动提出和离。今日她在公主府大闹,外人只会究其原因在我身上。她嫁进来时带来多少东西,我都将原封不动悉数奉还……”
“父亲!”穆清清抓住他握笔的手,指尖发颤:“父亲,慎重。”
毫墨滴在纸面上,坏了未写完的和离书。广恩侯面无表情地抽走那张宣纸,无视她近乎哀求的目光:“你在门外应该也听见了。”
“你母亲犯了大错。”
叶氏曾是林蓁娘最好的知交,可林蓁娘的所有信任换来的却是叶氏的暗箭伤人与背叛。她利用穆老太的棒打鸳鸯,蒙蔽左右从中获利,逼走了林蓁娘,也骗得广恩侯娶她为妻。
“即便当初娶她确实有与母亲赌气的成份。”广恩侯冷声道,“可若不是她借蓁娘之名接近我,若不是她说蓁娘让我照顾她,若不是在蓁娘离开的那日……”
广恩侯紧握双拳。
这些年他从未养过外室,亦未纳过小妾,不是对叶氏从一而终,而是他心里一直惦记着林蓁娘:“你母亲骗了我几十年,如若不是南霜的出现,我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
穆清清混乱的脑海中闪现当日廊中相遇,父亲提及沈南霜的欲言又止:“难道你要为了沈小姐,毁了这个家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再多的劝你祖母都已经说了。”广恩侯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清清,是我对不起你们兄妹三人。但我心意已决,我绝不会原谅你的母亲。”
广恩侯毫不留情地拂开她的双手,穆清清双手虚虚松开,区区柔弱少女又岂能撼动成年男子决心下的蛮力?
“父亲真心觉得对不起我们吗?”
广恩侯顿笔,穆清清面无血色:“这些年来,父亲何曾用心对待母亲,又何曾关心过我?”
“事到如今,您的一意孤行将对女儿造成怎样的伤害,又谈何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