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禧楼雅间内,乐女笙歌,脂粉叠绕。
“记得太子昔日狩猎落难民间,流于市井,曾为一农家女子所救。”
谢殊取下那段覆眼的白绸,置于手边,指节轻叩案台若有所思。
“沉煜,这次你前往凉州,可有得见~”
容景衍对女人态度尤其不耐,这些年身边仅有泠娘一个通房近身侍候。
“你的意思是,傅珵他竟为了区区一个农家女,舍了江山?当真是笑话!”
他猛地拍下手中骨扇,心下升腾起一丝恼意,不经意间直呼了端王名讳。
几根碧玉扇骨从中裂隙,一道断痕蔓延至扇坠处,止于翠面上一个隽秀的‘泠’字。
“沉煜,你养过雀么?尤其是那乡间的野雀儿,可远比宫里头关在笼里的那帮蠢物得趣儿。”
谢殊轻抚茶盏釉面,太子仁德恭谦,有恩必报之以涌泉,这享誉京都的盛名,是他的助力亦是软肋,但凡有心人挟恩相迫,又当何如?
“我不养雀儿,府里倒有一只狸奴,若非出身谍司,倒真动过几分想娶进门的意思!”
容景衍思及此,当即沉下脸色来,又将弄坏的骨扇重新自案上拾起递去给挽秋,嘱咐道。
“寻个匠师来,修好它。”
挽秋接过正欲出门,眸光扫过那个新入内的清倌琴娘,神情一凛。
“主子,小心——”
寒光自眼前一闪而过,那琴娘将利刃对准了谢殊方向,直直刺去。
容景衍大掌一抬,随手掷出手间扳指,打掉了那琴娘的手中利器。
“哐当——”一声轻响,那玉扳指碰击刃锋后随之落地,滚出数尺远。
眼见刺杀失败,那琴娘意欲越窗而逃,目光触及地上的白玉扳指时,身子骤然一顿,反应慢了一刻,被容景衍当场擒获。
男人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脚下动作加重,不带一丝怜香惜玉的将人丢到了平榻倚栏处。
那琴娘被这一掷震地虎口发麻,起不来身,任凭挽秋取了绳索来捆在墙角。
容景衍弯腰俯身捡起地上的白玉扳指,目光在那琴娘身上逡巡了一番。
“谍司的人还真是无孔不入,还是他傅翊就这点本事了?”
那琴娘被绑着动弹不得,她望向容景衍的目光狠烈,齿间一动,藏于舌下的毒药正要入喉,便被挽秋两指间一个动作挟住下颌,强行催吐了出来。
“回京这一路上遇着的行刺数不胜数,傅翊既如此不想我回京,那这皇位也是该坐到头了。”
男人拿起桌上薄帕沾了清酒,一根一根擦拭着手指,待拭完后往墙角一丢,挽秋就着脏了的帕子揉作一团,堵了那琴娘的口。
“去同那鸨母说,这琴娘爷看上了,拿了银子去把她的卖身契赎出来,去给泠娘做个伴儿。”
雅间一阵大动荡,惊了外间守着的小厮,慌忙间,南露得了主子命令,护着谢殊夺门而出,沿着廊道向下,迎面撞上了一个年纪不大的妙龄女婢。
“抱歉,这位姑娘烦请让让,上头有歹人……”
“呵,这位姑娘你拉着我谢家公子,意欲何为?”
拢枝下颌轻抬,伸手拦住了南露与谢殊的去路。
说罢也不待南露反应,径自上前隔开了两人,扯了谢殊的盲杖将人拽到一旁,一点没有大户人家仆婢应有的姿态。
“公子,您才与我家主子成婚不到三日!”
南露站在原地,心下焦急万分,这次行刺本就朝着谢殊来的,也不知那琴娘有无同伙埋伏在暗处,若在此处将人交给这相府的小丫头,将军一定会怪罪。
“拢枝,你因何在此处,带我去见瑜娘吧~”
谢殊看出南露为难,出面解围,可在拢枝眼中却成了一种变相的维护。
她瞄了眼同自己一般皆为府婢却更为柔顺的南露,清汤寡水的,叫人提不起丝毫兴趣,这谢殊的品位可真叫人担忧!
“这位姑娘,你误会了是我们主子让我领谢公子先出来的,今日是赴故人约,并非姑娘所想那等腌臜之事。”
南露竭力解释了一番,可显然面前的女婢听不仅不进去,自己也反倒有愈描愈黑的趋势。
“拢枝,勿生事端,将夫君带过来便是。”
两方事态愈发焦灼的间歇,梯廊下凭栏处传来一道女声,谢殊虽瞧不见,仍旧本能的寻声朝那方向转过了头。
孟清禾着一袭水墨纹曲裾长襦立在不远处,肩覆上披帛,容颜昳丽、气质妩媚。乍一看比这鸿禧里的清倌儿出落的更艳姝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