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没有。”
“那就好,那就有劳楚仙人与我走一趟了。”
得了这话那狐狸崽未似她想得那般摇尾巴,反而隐约生出点怒气来。像是得了赦令,先前的几分冷淡又给翻了上来,将那点温柔小意杀了个精光。
莫说再来些好听话哄她,直接不再理会她了,就连脸都偏到了另一边,通身透出一股不悦,好似她做错了些什么。
这倒是和陆知行有些相像了,经常莫名其妙与她算些糊涂账,好生不讲理!
思及此陈年旧火便又烧了上来,一句“你怎么和你那便宜爹一样”还未到嘴边,一只冰冰凉凉的手再次伸了过来。
先是摸索着贴她手背上,只一下又像被烫了一般缩了些回去,拿小指轻勾她小指,柔声说:“得拉钩才作数。”
打一棒子给颗甜枣,这是将她当作好糊弄的恩客了?
见过秦楼楚馆风月的楚蕴一时间不自觉联想起来,当年她与姬刃雪背着陆知行下山鬼混,便是如此被当做了冤大头和钱袋子……
只是那花魁还不如这狐狸崽好看。
如此一想更觉有趣,转念方觉自己如今是长辈,这不过是小崽子与自己撒娇地把戏罢了。
反复琢磨一下也就没有叫停轿子,她倒是要看看狐狸崽的葫芦里能卖些什么药。
轿子没有走多远就停下了。
褚砚头也不转,一副刚才与自己拉钩的不是他一样,说:“楚仙人,到了。”
楚蕴撩开层层叠叠轻纱往外看,入眼是两盏刺眼的红灯笼,摇摇晃晃地挂在门廊上。
灯上贴着囍字,只是有些陈旧地往外翻,不太牢固,供着的两团微弱火光,也是风一吹就将散不散的样子,还带起些微沙沙声响。
眼前是一栋宅邸,匾额上书着“褚府”二字。
借着那点瘆人的光,红砖青瓦间透着股岁月带来的破旧感,一棵银杏树从墙里露出来,隐约是绝了生机之相,倒是一旁灰墙上刻着的一行字就是在夜里也极为醒目。
那字龙飞凤舞,颇为嚣张,写的是“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
分明就是她的字,还是醉后的。
她早年酒量浅,偏偏还有个坏习惯,酒气上头就爱附庸风雅,这题字便也是其中之一。
照陆知行的话说,她的字本还有几分风骨,醉后便是行散韵消,只剩狗爬,旁人学不来。
楚蕴眼皮一跳,直接收回目光,眼不见为净,心里也明了自己来过此处。
两百年前她在镇上救过一个差点被小妖吃掉的孩子,便是姓褚,那家人为了报答她,特意留她与陆知行小住过几日。
还因为她随手教了那小孩几招修炼之法,被陆知行教训过一通。
当时他如何说的?
还不等她想起,褚砚走过来与她并肩,她这才发现坐着时看着清瘦的少年比她还高上一头。
“楚仙人,请。”
随着他的声音,那道朱门“吱呀”一声从里打开,一股尘气扑面而来,带着点树叶腐烂枯萎的味道让人作呕。
好似要打消她顾虑一般,褚砚先她一步上前,步履平稳,完全不似目盲,只在跨门而入时稍稍扶了一下门。
他站在门里回首,珠翠叮当。
“楚仙人,请吧。”
这再请只比先头多了个一个字,却格外强硬,楚蕴勾唇一笑,也就跟了上去。
褚砚领着她穿廊过巷,这宅子是典型的江南园林风格,内里亭台楼阁流水潺潺,一不小心便会迷了路。
而在这片盛景里却总飘着一股极淡的死气……
这感觉直到她看到从天井中钻出的银杏枝叶,那枝叶干枯打卷,不消碰,只风吹就能“咔嚓”一声被折断。
折断的那节刚好落她脚下。
两百多年前,陆知行还说这棵银杏招福纳吉,是欣欣向荣之相。
果然老狐狸的话信不得。
腹诽一句,她盯着褚砚背影突然问:“你是那孩子的后人?”
“是。”
话答得肯定,像是一早就知道她会问一样,只是她却分明看出他在那瞬间的脊背僵硬。
没再追问,她继续眼观鼻鼻观心地跟着人向前走,直到她被领到一个内院之中。
院里正中放着口大鼎,鼎里燃着几炷香,鼎内结着厚厚一层香灰,却没有供烛。
这是在祭神。
楚蕴脑子里迅速闪过“白雪仙”三字。
只是那地上尚有被擦过的八卦图,卍字令痕迹,还真的佛儒道三家都汇聚于此了……
就在这时,院里唯一一间厢房的门被褚砚推开,楚蕴抬眼借着稀薄月光望,正对上一幅画卷,。
素衣白雪,伞绘红梅。
楚蕴的手轻轻抖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