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那堪忆018(修改)(1 / 2)锦屏春昼(重生)首页

太虚观中,抱元子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所有一切在冥冥中皆是已注定的。

依旧是在抱元子曾接待钟离溪的小院,来时小径上荼蘼花事已了。

钟离溪不免忆及前世,那年春日遇刺,在知晓那一箭于九娘寿数有碍时,他疯也似地抓了一个又一个官员,欲揪出背后之人,一时间诏狱之中哀嚎不断。

在他察觉到他的心绪是这般容易为九娘所牵动时,他心底闪过一丝无措。哪怕晏怀远临死前否认了是他害死母妃,可是母妃的死与晏家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的理智一遍一遍告诉他,他应该离九娘远一些。

可是,如果他的情感能受他控制便好了。不论他的理智如何,他私心却一次一次放纵着,任由他与她亲近,任由她牢牢扎进他心底。

他察觉到了这一切,却无从阻止。而山家似乎也看出了他对九娘的不同,所以才会在山妙之刚出孝期便提出了这桩婚事。

山家拿出了他无法拒绝的东西,他当日远走陇右道开始便令人在岭南寻找的东西。

山家要的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楚王妃。

以此交换,他的知知得生,他对九泉之下的母妃亦有交代。

钟离溪一时怔忪,抱元子将沏好的清茶推到他面前。

他看着屋中幽幽的熏香,沉默半许,抱元子送来的安神香,他已用过,他想起了不少,他的头疾也好不少

“本王的头疾,可是与那些丢失的记忆有关?”

“看来,王爷是信了。”抱元子平静地说道。

钟离溪没有否认。他确实相信,甚至有些畏惧那些渐渐记起的时光。就这屋中沉寂的檀香,昨夜所梦再一次绕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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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九娘所说那般,叶旻理在河东道采访处置使任上雅望斐然,故而三年任期一到,回京述职便按惯例去了御史台。

不同于叶家大郎那般没脑子,也不似叶家二郎那般懒得动脑子,叶三郎活脱脱便像是为庙堂而生的。

即便钟离溪对他多有不喜,也不可否认,他有在宦海沉浮的能力,同时他也有文人兼济天下的初心。

在辅国公一脉可劲儿蹦跶的时候,他难免有劳神疏忽,而叶旻理恰巧可以默契地将漏洞补全。他在朝堂上也能轻松片刻。

——过两日便是我阿爹的忌日,我想去广善寺进炷香。

他应下了山氏一族的婚事,本以为他面对她,不会心虚。可真当见到她,他莫名不想与她说起此事,也令章淮敲打了临川小筑伺候的人,将此事瞒下。

他听她这么说,不由顿了顿,他私心不想她出去,可偏生她的理由他无法拒绝。他冷眼看着辅国公一脉给晏怀远定下的罪名,如今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亏心。

更何况,他心中清楚,晏怀远于他的知知而言,是敬重的父亲。

——那日我陪你去可好。

——不必了。

听着她着急忙慌的拒绝,他不由有些不悦。

——我瞧你近来忙得很,回府的时辰一日比一日晚,我若再占着你的时间,只怕你要宵衣旰食了。

只是一听到她柔声细语、似是撒娇般的抱怨,他便心下一软。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那日本该在广善寺进香的九娘,却出现在了太虚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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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元子静静望着他,钟离溪面凝寒霜。

“道长究竟是什么人?”他深深看着眼前的老道士,似是探究般问道。

抱元子没有回答。他无需回答,钟离溪也并非真的想要知道答案。

抱元子道:“还望王爷切忌,三思而行,莫要再错。”

“本王从不是畏畏缩缩之人。”钟离溪道,他依旧觉得,什么思量再三,实在畏缩。

“有些缘分是天注定的,或有波折,但终有圆满。”抱元子意味深长说道。

钟离溪不知道抱元子所说的缘分到底是指他与晏犀照,还是晏犀照与叶旻理。

抱元子阖上眼眸,显然是不欲与他再多透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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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章淮见小道士捧着几卷书册走进来,嘴也消停了不少,不似第一回那般多话。

“小道长今日这是怎么了?”章淮好奇问道。

小道士苦哈哈地看了一眼章淮,道:“前些时候小道贪玩,府学的考核不曾考好,师父知晓后,甚是不满。”

章淮一愣,道:“你们道士难不成也兴考取功名那一套?”

小道士哀叹了一声:“小道自小被师父收养,虽然在这太虚观长大,但却并非真道士。”

章淮眯了眯双眸,刚想说些什么。

钟离溪推开门,径直走了出来。

小道士见到他,收了收脸上的苦色,道:“师父先前吩咐,若是贵客得空,可在观中随意走走。”

钟离溪睨了一眼小道士,颔了颔首。

章淮看着钟离溪似是十分娴熟地走向太虚观的后山,心中不禁有些纳闷,自家王爷何时对此地这般熟悉了。

瀑布小泉,林深花茂。

钟离溪走在后山的斜斜的石径上,雨后的山间,石板岩壳被染成深色,隐隐的泉声在寂静的山涧清晰可闻。

同样的地方,青苔斑驳的石亭中,钟离溪恍惚间便又看到了上一世。

——九娘子可知,楚王殿下与山家五娘子已定下婚期?

他有心隐瞒下的秘密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被叶旻理告诉了九娘。他看着九娘霎时惨白的脸色,只觉得心上被扎了无数针。

他不曾去细想叶旻理衣袖间若有似无的药香。

他微红着眼尾望着直直站在他面前的知知,心底没有来的惊怒恐慌。她明明说她是去广善寺的,怎么偏生便来了太虚观,又怎么偏生遇上了叶三郎?

他心中禁不住地怀疑,她当日那般着急地拒绝他,是不是便是为了来这儿见叶三郎?她是不是后悔了,后悔当日没有与叶三郎离开?

那怒意似是海上狂风,他勉强才克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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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观门口,晏犀照随着钟离芷下车。

钟离芷的私卫便守在山门外。因着公主出行,太虚观中并无平民,来往都是些长安城中的勋贵女眷。

晏犀照看着陌生而又熟悉的山门,心中喟叹,若非早些时日便答应了钟离芷要来此求签,她是不想来此地的,尤其昨日做了那梦后便更加抗拒。

“九娘,你又在想些什么?”钟离芷转头看着愣在原地的晏犀照,“昨日晋国公府不都上晏相府过了大礼了吗?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晏犀照回过神,冲着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叶三郎既说了他会娶她,她自是没有怀疑。她所担忧的,也并非此事。

“这太虚观除了平安符外,属这签文最灵验。”钟离芷笑道。

晏犀照闻言怔了怔,她不由想起梦中,她从广善寺出来,身旁丫鬟说是离广善寺不远便是这太虚观,观中的平安符最是灵验,她想着钟离溪树敌众多,明枪暗箭,防不胜防,便想着为他求一枚。

只是她未曾想到,不过是临时起意,却让她看清了他的欺骗,他的戏弄。

晏犀照娥眉轻蹙,她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若是太虚观当真灵验,她便只求日后与钟离溪形同陌路,相见不识。

二人行了几步,便瞧见山门外山氏的马车。山衡之骑马跟在马车旁。

山妙之扶着丫鬟的手踏下马车,她看上去憔悴了不少。

晏犀照不禁多看了几眼,而山妙之显然也看到了她们。

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了的愤懑,山妙之撇过头,不再像曾经那样,一见到晏犀照便挖空心思想要看她跳脚。

钟离芷眸子闪过一丝嘲讽,她轻哂道:“山家人当真是一把算盘打得噼啪响,见山妙之与三哥不成,转头便相看上了黔南道节度使。”

晏犀照愣了好一会,有些不愿相信:“黔南道节度使听闻是进京述职路上刚丧妻,这才多久……”

“这有什么。这样的事儿满长安多了去了,二哥宫中那李美人,他父亲就是如此,正室夫人才死没几个月,便又娶了房继室,听说跋扈得很。那李美人的妹妹今年才刚及笄,在家不禁受尽磋磨,便是连婚事也叫那继室捏在手里。”钟离芷道。

她见晏犀照依旧望着山妙之,不禁拉了拉她的手。

“莫想这些了,我们快些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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